【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18)

文/吕施张

【简介】

     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十八章 断线的风筝

方挚仁从小就是一个善思考,爱动手的孩子。那一年大概七八岁吧,有一天看少儿科学频道,学会了做风筝。于是自己画了图,找了材料,亲手做了一只风筝,花了整整一周末。当看到风筝乘风翱翔,越飞越高,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仿佛是心里头来了一个春天,一瞬间开出了自己的秘密花园。

第二天他放学回家,发现风筝不见了。家里人说,有位邻居的小朋友看着新鲜,拿去玩了,结果放得太高,线断了,风筝也飞走了。那一刻,他发疯地冲了出去,不死心地满世界找,直到天全黑了。他落寞地蹲在角落处嚎啕大哭,他知道,那只风筝再也回不来了。

方挚仁一直表现得年少老成,故此家里人都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情绪失控。不就是一只风筝吗,买一只或者重新再做一只不可以吗?只有他自己知道,不可以。以后的任何一只风筝都不可能是那只风筝了。

就像为什么有些情感就是弥足珍贵呢?因为人长大了就不纯粹了,机会过了就不一样了……情景,心境,环境……所有的一切都影响着感情的层次。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观察窗看到庄则晔与简钰拥抱的一幕,他脑海里居然浮现了这一幕童年记忆。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不是伤心,不是失落,没有愤怒,没有震惊,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像是那处秘密花园一夜间都被采撷光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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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挚仁松开了拧了一半的把手,然后轻悄悄地离开了。

难怪两人在竹里馆那天如此异样,原来早已经互相倾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他拜托庄则晔给简钰送药开始的吗?这样想来,还是自己给庄则晔创造了机会?莫名有些讽刺。

为什么要用互相倾心?因为很久之前,他就知道简钰是一个感情纯粹的姑娘,她不会因为“感动”、“你很好”、“你很优秀”等诸如此类外在原因爱上一个人。

那时候,他刚学成归国。方挚政那位热情且热心的老婆——颜笑,一心一意地撮合着他跟简钰两人。

说实话,虽然不至于一见钟情,但他每次见她也是满心欢喜的;试问像简钰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喜欢?

但感情就是很神奇,喜欢很容易,但是想要再近一步却非易事。理性的人永远习惯理性。水没达到沸点自然喝不得,有些感情没有那个环境跟心境,就只能止步于朋友。

那天两人约好一同向颜笑摊牌;颜笑持续高涨的红娘心态已经让两人很有负担了。

清风明月,对影成双。方挚仁回头看了一眼两人地上的影子,忽然觉得这样慢慢地走下去也挺好的。

只是再长的道,也有走尽的一刻。临分别,他问简钰,像你这样的姑娘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简钰比他想象中要大方爽直得多。她顿在原地,微偏着头想了想——不是为了应付他,是真的在想。

半响后,她说——应该是那种各方面都同频的人吧。

别人说这句话,方挚仁可能会觉得是搪塞,宽泛得没有任何定性;但简钰不一样,再公式化的语句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觉得真情实感,顺理成章。

方挚仁又说——哪天这人出现了,我真想好好认识一下。

简钰说——真有那么一天,会让你知道的。说完这句话,她忽而低头一笑;是徐志摩诗里的那一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于是方挚仁知道,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在简钰心里。

此后,方挚仁南下创业。这些年,两人没有任何联系。他也没有主动打听过她的消息,连单独想起她的次数也不多。他心里一向清明,既然这个姑娘不属于他,,连多想都是一种亵渎。然后,方挚政又突然将她重新推进了自己的生活里。很自然地,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被磁铁吸引着的向着她靠近。

曾汀滢也曾半开玩笑地娇嗔,觉得他关心简钰比关心她多。未作多想,他随口就回应道,简钰又不是别人。

是啊,情感上,方挚政一家将简钰视为家人,他自然也爱屋及乌;但她也是简钰啊。

记忆里的那只风筝,再次脱线飞走了。

如同脱力了一般,方挚仁脚下虚虚浮浮地走在走廊上,路过的病人和护士纷纷同他打招呼;他程式化地笑着,回应着,却感觉不到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有位护士站在他面前大声唤了他几声,方挚仁才缓缓回过神来。

“嗯?”

护士说:“方医生,明天动手术的那位小病人的家属想见你。”

方挚仁凝了凝神;是啊,他是医生,生活的事就留给生活慢慢过滤吧。他不能分神,他肩上有更重要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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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钰醒了,半躺着,护士在帮她换药水。

前一刻,方挚仁来过了,仔细帮她检查了一番。热度退了一些,喉咙的灼烧感也缓解了,只是左肩头依旧很疼。她依旧神思怠倦,感觉四肢绵软无力,整个人飘飘然的很不真实。

方挚仁对庄则晔的出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一句,她需要好好休息,别让她费神。

两人对视了一眼,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庄则晔点了点头。

方挚仁被护士叫走后,毛置行和向南舟就出现了。

在简钰病房里看到庄则晔虽然有些惊讶,但是毛置行也不至于会说出“你不是说不来吗?”这种无礼鲁莽的话。他个性热情敞亮,心里觉得都是朋友,互相关心是应该的;顿时就为了庄则晔的出现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庄则晔朝他点了点头。

“想吃东西吗?”护士问。方才方挚仁交代过了,晚点会有人拿粥过来,简钰要是饿了,就喂她吃一些。

简钰实在是没有胃口,但是又不忍心空耗毛置行的一番好意,只得缓缓地点了点头。

向南舟立马从保温瓶里倒了一小碗粥。

“我来吧。”护士接过粥,指挥向南舟拿了几张纸巾垫在简钰颌下当餐巾,然后小一口小一口地喂着简钰。

护士仔细且专业,庄则晔三人像个小学生一般站在一侧,不敢乱说话。

原本是不想吃东西,但是温热绵绸的粥水吞咽下去,胃口好像被激活了,感觉精神也恢复了些。小半碗粥下肚,又出了些汗,简钰觉得浑身湿腻不舒服。

“掉完这瓶水,我帮你换身衣服。”护士低声说。“还吃吗?”又问了一句。

简钰摇摇头。

护士一转身,看到噤若寒蝉的三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她说:“方医生叮嘱,病人要多休息,你们先回去吧。要探病,明天再来。”

毛置行一急,说:“不能再待一会吗?”

简钰朝他笑了笑,哑哑地说道,“我没事的,今天谢谢你。”一顿,“天很晚了,早些回去吧。随便也帮我送送南州。”

毛置行嘴一张,还想要说话,衣角被站在旁边的向南舟拉了拉;他缓住了,心里也明白,简钰确实需要休息。于是改了口,说:“那我们明天再来。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带过来。”

简钰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睛,只笑不语。

向南舟边说边拉扯着毛置行往外走,“那简总,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庄则晔没有动,自始至终,他的目光全在简钰身上。他也知道,今天不是一个公开两人关系的好时机,只是……直到简钰向他使了使眼色,他也只得随着两人缓缓向着门外挪步。

毛置行在外门等着他。一见他出来,藏在心里头的那个疑问就憋不住了,“四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简钰也住在香格里拉花园?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庄则晔皱了皱眉头,说,“你觉得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毛置行想反驳他,但是心里又觉得他说得对;嘴巴一张一合,像是打了个空炮。

向南舟没忍住,噗呲一下就笑了出来。

毛置行怒视了她一眼,方才两人在车上就没少斗嘴;别看向南舟长得灵巧可爱,一张嘴,句句都夹棍带枪地在揶揄他。

这时候,方挚仁走了过来;四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方挚仁说:“则晔,你留一下,我找你有点事情。”

“什么事啊?”毛置行好奇地问。

四道眼光齐刷刷地扎了他的脸上,毛置行被看到心里一阵发毛,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向南舟见状,立马机灵地扯了扯毛置行的衣衫,说:“你不是说要让我请你吃饭吗,走走走……方医生,庄总,我们先走了,再见啊。”

两人就像是小时候男女同桌的那种互相看不顺眼,打打闹闹就走远了。

庄则晔回过眼神,看着方挚仁;方挚仁也不说话,同样回视他。

“三哥,你都知道了?”庄则晔还是先开了口。

“嗯,不好意思,不小心看到了。”

“不是有心要瞒着你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吧。我想,今晚若是不让你陪在一旁,估计你整晚都睡不着。”

庄则晔笑了笑,果然知他莫若方挚仁。

“不过,你不要影响她休息,不要同她说太多的话,不要……”方挚仁一顿,眉宇间有了些踌蹴,“也,也不要让她激动。”

不要让她激动?这是什么意思?庄则晔虽然不甚理解,但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你先去吃个饭,我进去再看看她。”

安排了庄则晔,方挚仁敲门进了简钰的病房。

护士帮简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精神好了些。

简钰对方挚仁说:“明天你能不能早些过来帮我做检查?我上午十点还有个会。”

方挚仁面露不悦,有什么工作比自己的身体还要紧的。

简钰说:“不想惊动太多人,引起些不必要的闲言碎语,我总得回去交代一下工作。你放心,安排好之后我就回来。”

方挚仁不说话,看了看她的探热针,高热腿下去了。

“嗯?”简钰用眼光追着他问。

“即便我同意了,则晔也不会同意。”方挚仁找了个挡箭牌。

“你都知道了?”简钰神色如常。感情一事原本就是水到渠成,她没想着要刻意隐瞒,尤其是对方挚仁。

“嗯。”方挚仁点点头。

简钰说:“你是医生,他自然会相信你的专业判断。”

方挚仁说:“你又怎么确信我会帮这个忙?”

简钰说:“因为你一定会帮啊。”

似有昔日岁月翻涌,似有些往事起风,两人似乎都想起了同一件事……终于,方挚仁心软地让了步;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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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今夜是下弦月。

护士在简钰的床边又放了一张简易的小床。此刻,简钰已经睡着了;庄则晔面对她侧身蜷缩在小床上。

简钰的左肩不能动弹,右手扎着针头。庄则晔伸手勾着她右手的小尾指。

从前兄弟四人闲聊的时候,小毛总是一边羡慕着陈哥陈嫂的夫妻情深,一边吐槽陈哥老婆奴的表现,去哪里都要向陈嫂汇报。

小毛问——是不是陈嫂要求的?这样强烈的控制欲可没有哪位男人会喜欢。

那时候,方挚仁跟曽汀滢已经走到一起了

小毛又说——你看,我表姐就很大方,从来不过问三哥去哪里做些什么。是吧,三哥?

方挚仁虽然频繁被拉出来做比对,但从来也没认可过小毛的歪理。

每每这个时候,陈哥总是笑而不语。

后来有一次,庄则晔跟陈哥两人喝茶聊天。陈哥说——陈嫂从来没有要求过自己,甚至还有些烦了他的电话。他只是习惯了,习惯永远有人在家等着他,习惯了任何时候电话那头都是自己心头上的那把声音。这种感觉,让他很踏实。

小毛还年轻,他不懂。陈哥说。其实那时候的庄则晔也不懂。

但现在,看着简钰沉静的睡容,轻轻勾着她的小尾指,他忽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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