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事•那鄙视的目光

凌云树：别人问一句，自己有十句的毛病，必须改了。

今天上课的时候，教室有点乱，好多学生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吵闹，心里根本没有尊重老师的意识，也没有遵守纪律的态度。

我狠狠地拍了桌子，质问全班同学，市里重点高中的课堂是不是也这样混乱，学生摇头，我再问，是不是只有我们学校的课堂允许像菜市场一样呢？学生脸上有愧疚之色，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我看了学生们一眼，我严肃地告诉他们，不能让自己变得优秀，即便考进市重点学校，也会被城里人所鄙视，因为我们的差距不仅仅是学习成绩。

说到这里，我又给学生讲起了当年的故事。现在说起来这件事也快二十年了吧。那时候我们学校还分散在乡村。我就在一个乡村中学任教，条件艰苦，物质也匮乏，人们的生活水平也不高，但是学生却很争气，学习态度比现在的学生好得多。

有一次，学校里几个学生被选拔参加全国物理竞赛，对于我们这样一个连实验设备都不齐全的学校，有几个参加比赛的学生，是莫大的荣耀，而且要到区里去比赛，所以被选中的孩子都特别兴奋。

去区里参加竞赛那天，大家像过节一样，特意穿了件好看的衣服。那时候我们没有车坐，按照学校安排，参加竞赛的五名同学骑自行车，由两名教师一前一后护送学生，翻山越岭把孩子们带到考场。那时，我就是护送学生的教师之一。

第一次参加这样大的活动，每个人心里都很激动。古语说，远路的赶早集，天微亮，我们就早早地赶到了区重点中学。

学生们第一次走进这么整洁大气的学校，都变得目瞪口呆，就像走进了神奇幻境，不知道怎么高兴好，一路上的说笑荡然无存了，留给孩子们的只有看见那高高地教学楼之后，爆发出阵阵地哀叹。

好容易跟看门人说好，人家学校大门才吱呀呀地从大门上开了一扇小窗。学生们一进校园，便像个乖乖地孩子，不敢大声喧哗，都坐在花园的小围墙上，拿出书学习。

不多久，学校的大门开了，校园外的本校学生鱼贯而入，这些城里孩子穿得特别洋气，背着双肩包，一边走一边说笑，潇洒自然，显得特别活泼特别精神。

当他们边聊边走进校园的时候，发现了我们，突然都安静了下来，有的围着我们指指点点，有的窃窃私语 。他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这些来自乡下的人，宛然就像看到了乞讨者一样，忽然哄笑着跑开了。

我看见我们的学生也都无精打采，失去了刚来时候的阳光，我也知道学生们内心是自卑的，因为他们感受到这些并不友善的同龄人的异样目光，自己就像被围猎的动物，任意端详。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城里中学，与我们的乡下教室截然不同，我们太穷了，所以落后了，所以不被人看好。

我担心学生因此考不好，过于责备自己，于是，我就开导学生们说：不要只看外表，他们绣花枕头没有大用，让我们考场上见见真本事，用成绩说话，加油。

说完这句话，我的脸上也像火烧一样通红炽热。说实话，刚才鼓励学生的话，连我自己都不信，学生们常年都不摸一下实验用品，怎么能与这些条件好的城里学生比呢，我们的孩子全校用一台天平，又怎么谈见识，谈成绩呢？

我不记得学生是什么时候走进考场的，但是那日学生的表情，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记忆里，城里乡下，我感觉同样的少年，因为地域不同，贫富不同，让人的心境也发生了改变，那时我想我和学生们一样感受到了，被人鄙视的痛。

因此，事过多年，我都会用这件事告诫自己要奋斗，努力出人头地，不要让人拿眼光鄙视自己。我经常劝勉自己，任何时候不要放弃，努力工作看得见优秀的自己。

今天我又跟学生说起此事，我说二十年了，我依然忘不掉被鄙视的眼光，还有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以此鼓励自己向上生长，从不依靠。现在学校什么都是最先进的，教学设施设备都是一流的，智能学校理念让我们城乡差异进度缩减，在这样的条件下，不努力，真的不可以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