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十五灯火暖人间/朱良启
今日是元宵佳节，正是万家灯火暖春风之时。小时候，我就知道我国传统节日里有个元宵节，元宵节的来历我也一清二楚：东汉明帝时期提倡佛教，听说佛教有正月十五日僧人观佛舍利，点灯敬佛的做法。所以明帝命令这一天夜晚在皇宫和寺庙里点灯敬佛，令士族庶民都挂灯。从此之后，这种佛教礼仪节日逐渐形成民间盛大节日。也有说是汉文帝把平息“诸吕之乱”的正月十五，定为与民同乐日，京城人家张灯结彩，以示庆祝，此后正月十五变成了一个普天同庆的民间节日。至于这天吃元宵，是因为元宵的圆象征着全家团团圆圆，和睦幸福。袁世凯当政时，不喜欢听人说元宵（袁消），下令改为“汤圆”，但是改不掉天下悠悠之口的习惯称呼，总不能把“元宵节”改叫“汤圆节”吧？自从有了元宵节，历代文人骚客对此多有吟咏，唐朝苏味道的“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张祜的“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地京”；宋朝欧阳修的“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周邦彦的“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都是脍炙人口，流传后世的佳句。
古代官民一直都很重视元宵节，官家往往在这一天取消宵禁，带头悬灯弄彩，扎鳌山因为这样显出太平盛世迹象，动静越大，越闹腾越好。《三国演义》中69回描述汉末许昌都城某个元宵节盛况：“王必（主管官员）告谕城内居民，尽张灯结彩，庆赏佳节。至正月十五夜，天色晴霁，星月交辉，六街三市，竞放花灯。真个金吾不禁，玉漏勿催”。《水浒传》72回“李逵元夜闹东京”一章中叙述北宋开封的一个元宵之夜更是热闹非凡：只见“家家门前扎缚灯棚，悬赛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正是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行来人看人”。《三言二拍》里也有类似描写，这里不再一一赘述。
说也可怜，纸上谈兵的我直到二十多岁才真正吃到元宵。这东西20世纪八九十年代在皖北农村属稀罕物，买不到，没原材料做，也不舍得买。皖北人习惯吃小麦面，而元宵需用糯米粉做才能吃出甜粘的感觉，若用小麦粉煮出来的是面疙瘩，味道全无。不过吃不到元宵我们另有过法，在灯火方面下功夫。我们孩子还是很盼望过十五的，到这时候，春节期间的剩馍剩菜基本告一段落，大家也都吃的有些腻，终于能换些新鲜的了。
几个重头戏开始登场，蒸面灯、点纸灯、灯火游行、田野里“撂刷把”。以我家为例：正月十五晌午饭刚过，顾不上休息，父亲开始劈木柴，母亲则袖子一卷，一气倒半大黄陶盆面粉，一边奋力和面，一边告诉要给我们每人蒸一个生肖灯，自己用棉花搓根捻子点燃。母亲有时给我们讲述十五蒸面灯的来历：相传古时候有母女俩相依为命，闺女模样儿俊，心眼好。可有一回闺女病了，百般治疗仍不见好转，正月十四夜娘在病床前打盹，梦见一个穿红衣裳的仙女告诉娘明天一早进八十一家大门，讨要八十一盏面灯，在月亮升起的当儿，请八十一个小子和闺女端着在村里和田野里跑，让亮满人间，光满人间，闺女就好了。第二天娘赶紧照着做，一盏灯的火光虽小，但有一份火就有一分光，一分爱。当晚闺女就悠悠吐出口气，能下床了。从那以后，咱这地方就兴起了十五夜里跑灯的风俗。可以驱邪，为有病的人祈福呢！听着母亲的故事，我们被带进一种暖融融的情境，同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向母亲表示晚上要下劲跑。
面灯很快蒸好，除了普通的面灯外，还有各人的生肖灯，大肚子的猪噘着嘴，肥羊低头觅草，老龙昂头翘角……一个个惟妙惟肖，拙朴喜人。大家一齐动手，给所有的面灯插上捻子，倒入香油，点燃。所有的房间连院子里都要放一盏。母亲一边放一边念叨着：神仙保佑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出门见喜，岁岁平安等等。
我们晚饭后迅速拎着纸灯笼，端着面灯，开始向村子中心汇合形成灯的海洋。然后在大孩子的指挥下，灯火长龙要到每一户村民门前照耀一会，意味着送去美好的祝福，每家都很高兴灯火队伍的到来，热情地招呼着，拿瓜子花生给孩子们吃。面灯一旦油将尽时，会被我们赶紧沾油吃掉。待给全村祝福送完，队伍并不解散，反而加入了老老小小更多的人，大家手持早已备好的草把，废笤帚点燃后冲向附近的田野。临近的村子也是如此，于是田野里便出现了一溜溜灯火的长龙，颇有些壮观。大家兴高采烈闹着，吆喝着，把火把往空中扔。我们称之为“撂刷把”，燃烧的火把拖着尾巴犹如流星从空中划过，红光四射，美丽耀眼。越热闹越好，预示着以后的日子会红红火火，越来越好。月光，灯光，月是天上的光，灯是人间的暖。十五月圆人和暖融融。因为平时没有什么集体娱乐，所以这一幕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成为少年时代的一种期盼。
一晃几十年过去，世事变迁，随着农村人口的激剧减少，村庄的衰落，这些风俗慢慢也消失了。每到这天，我总有些伤感。什么时候居于闹市的我能再手持面灯，举着火把无拘无束地跳着，闹着，把祝福和温暖送给万家呢？
作 者 简 介
朱良启，毕业于安师大中文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烈山区淮北七中。安徽省散文随笔学会会员，淮北市作协会员，烈山区作协常务理事。2014年开始散文随笔写作。先后有三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区获奖。在省市报刊、网络媒体发表文章320余篇，95万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