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振振博士 1950年生,南京人。现任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古文献整理研究所所长。兼任国家留学基金委“外国学者中华文化研究奖学金”指导教授,中国韵文学会会长,全球汉诗总会副会长,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央电视台“诗词大会”总顾问、《小楼听雨》诗平台顾问、国家图书馆文津讲坛特聘教授等。曾应邀在美国耶鲁、斯坦福等海外三十多所名校讲学。
邓绍基先生《金元诗选》:“首二句实写:北方春天来得晚,暮春三月才有花信风。”(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页)又曰:“花信风:应花期而来的风。江南地区自小寒至谷雨,每五日一番风候,共二十四番,称二十四番花信风,简称花信风。”(同上)宋程大昌《演繁露》卷一《花信风》:“三月花开时风,名‘花信风’。初而泛观则似谓此风来报花之消息耳。按《吕氏春秋》曰:春之得风,风不信则其花不成。乃知‘花信风’者,风应花期,其来有信也。(徐锴《岁时记·春日》)”宋高似孙《纬略》卷六《花信麦信》:“《东皋杂录》曰:江南自初春至初夏,有二十四番风信。”明王逵《蠡海集·气候类》:“‘二十四番花信风’者……析而言之:一月二气六候。自小寒至谷雨,凡四月八气二十四候。每候五日,以一花之风信应之。世所异言曰始于梅花,终于楝花也。详而言之:小寒之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大寒之一候瑞香,二候兰花,三候山矾;立春之一候任春,二候樱桃,三候望春;雨水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惊蛰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蔷薇;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兰;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麦花,三候柳花;谷雨一候牡丹,二候酴醿,三候楝花。花竟则立夏矣。”宇文虚中此诗之所谓“花信风”,用的是第一种说法,只是说北方三月始为花期,此时风尚寒冷。并非指北方到了暮春三月,才开始有江南地区的“二十四番花信风”。邓绍基先生《金元诗选》:“唐代贺知章《回乡偶书》中说‘乡音无改鬓毛衰’,而此诗却写‘儿音半已渐秦晋’……儿音:儿时之音,犹乡音。”(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3页)笔者以为,此“儿”当解作“儿童”。这里指自己家的孩子们。少年儿童接受他乡语音的能力较强,而成人则否。因此,这里不是说自己的口音,而是说孩子们的口音发生了变化。诗人本贯棣州厌次(在今山东滨州境内),此时在晋宁州(今山西佳县)做官。说孩子们的山东口音已杂染了陕西、山西口音,是慨叹在他乡淹留时间太长的意思。宋陆游《客去追记坐间所言》诗:“征西幕罢几经春。叹息儿音尚带秦。”清赵执信《池上归兴》诗四首其二:“郊居风味赋来真。不道元非土著身。尽室儿童音语换,比邻鸡狗应声驯。”情况类似,可以参看。又,宋陈藻《过海丰》诗:“梅花结子已红青。归路犹愁一月程。忽听儿音乡语熟,不知方到海丰城。”此处“儿音”,略同于宋释觉范《秀江逢石门徽上人将北行乞食而予方南游衡岳作此送之》诗:“忽闻儿童音,乃知身是客。”可证“儿”即“儿童”,与上文所举诸例的区别,仅在于不是自己家的孩子而已。邓绍基先生《金元诗选》:“看似五律,实不拘平仄,抒意描叙,均显自在。”(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8页)按:此诗平仄完全符合五律的格律。所当留意者,第三句“儿童避车马”,第七句“逢人问丰歉”,正格为“平平平仄仄”,而此诗用了变格“平平仄平仄”。这是格律所允许的,并非“不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