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闲物志：粪箕子，粪锄子

老家大门过道的门后头，搁有一个粪箕子，一把粪锄子。

这两样东西，说是闲物吧，有时候还在用。老娘时不时地用粪箕子盛些小东西。说它是忙物吧，其实也是闲了。拿出来用的时候，总不多。

家后圆圈，有老娘种的菜，也有野生的菜。老娘掐一些，用粪箕子盛着。园子里的菜，罢园了，需要翻地。老娘就用那粪锄子刨。虽谈不上深耕，总也有翻地的意思。当然，用铁锹挖地，老太太也干不动啊。

其实，皖北农家的小园子，少有深耕细作的。各式野菜，就是不耕，到了节气，它也疯长。不施肥，也都郁郁葱葱，茂茂盛盛的。

粪箕子，粪锄子。两样物件，都以粪字打头，该与粪有关吧。嗯，不错。皖北乡人眼里，都是从前拾粪的专门农具。我妈用它来调理小菜园，实则离开了它们原本的功能了。在今天，多多少少有一些废物利用的意思。

从前皖北农人种庄稼，多用的是农家粪。化肥的广泛施用，不过才几十年的光景。如今，农家粪退位，化肥当家。但人们总觉得，粮食不香了，瓜果不甜了，蔬菜没味了；庄稼生病生虫多了，还不容易治了。用得上手机的老辈农人，又开始怀念拾粪，怀念农家粪了。

粪箕子，是由荆条编成。类似于一个筐。不同在于，筐的四面是封闭的，粪箕子的前面，是开口的；筐的上面的梁是一根，粪箕子的梁，有两根。筐，大多是圆的，粪箕子大多是椭圆——农人说的是“长吧腰腰”的。

粪锄子，皖北村人也叫它撅锄子。把，很短，一小庹长。拿在手中，不觉得累。一头安着一个跟锄头类似的铁制物。在园子里，它可以用来刨地。适合老人、孩子使用。轻省。拾粪时，用它把一泡粪便，勾起来，勾到粪箕子里。

从前的皖北乡村，拾粪时很重要的一项农事。通常是冬天的早上，老头儿天麻麻亮，就起来拾粪了。粪箕子一挎，粪锄子一掂（拎着），就一头扎进严寒的野地里去了。那里有牲畜尤其是农家狗的粪便，也有步行的人的粪便。这些，都是农家粪的上好原料。

拾粪这个活儿，上年纪的老人干的多，半拉撅子（少年男孩子）干的也多。但他们起来的要比老人晚一些。这因为，天寒地冻，他们最容易“赖”被窝。长辈不吆唤很多遍，他是起不来的。

在我家，这个活几乎是祖父一个人承包了的。我父亲弟兄几个，干的都是田里面的重活。作为长孙，我好像在十来岁的时候，也拾过粪。记忆深处，也有过见了一泡屎，顿时就兴奋起来的印象。但因为我还要念书，温习书，真出去拾粪的时候，不是很多。

我在家一边用手机，对着粪箕子拍照片，一边想着这样的画面：祖父穿着厚厚的棉袄，挎着粪箕子，拿着粪锄子，走在寒冷的田野里。见了一泡屎，他一弯腰，一顺手就勾在了粪箕子里。直起身，喘口气，嘴角微微一笑。他的鼻孔下面的花白胡子上，还有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