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凌宪德/东岭山飞歌

东岭山飞歌

作者：凌宪德

浓浓的年味，融融的亲情，暖暖的春日。一切都那么祥和，喜庆，温馨。又到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杨柳拂煦的清丽时光，四维空间又把我带到了四十多年前那段美好的回忆。

1972年3月8日，年味意犹未尽，刚过完元宵节一个星期，我们就打好背包，带上行囊，在永兴一中大门口集结，风尘仆仆奔向鲤鱼塘镇矮塘铺村一一县五七干校所在地。

永兴县五七干校正好地处东岭山下，这里高山横亘连绵，原始次森林茂密，近观滴翠，远眺如黛。山下小平原地势开阔，虽地广人稀，但却是良田万顷。是永兴著名的粮仓，这里的油粘米，口感几乎可与东北黑土地的五常米媲美。

由于我们从小到大一直没出过县城，且县城周边都是丘陵地带，这大山和平原也着实让我们开了一番眼界。听父辈说，当地口口相传，形容鲤鱼塘镇地势地貌的对句脍炙人口:渺渺茫茫七百里；稀稀落落十八都。

由于干校突接指令，接收近两百人的知青，住房颇为紧张。为照顾女知青，将她们都安排在县里和省里下放干部住的平房。我们一百多男知青就挤在简易席棚子搭建的大礼堂。

校部将我们两百知青编成三个中队。一中队打砖制瓦，搞基建，搞副业；二中队主要负责农业生产；三中队大都是女同胞，主要负责种菜和养猪。我被分在二中队。

记得我们劳作的第一天，就是下田扯秧。要知道，当时正值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且这里被大山遮蔽，日照少，都是冷浸田。见我们面面相觑，不敢下水，身患鼻咽癌的老校长胡中大以身示范，绾起裤腿就下田了。我们这帮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有什么好说的？尽管刺骨的冷水冻得人呲牙裂嘴，但我们还是挺过了第一关。

艰苦的劳作，艰辛的拼搏，艰难的奋斗。让我们变得坚韧不拔，坚毅果敢，坚强乐观。

虽然吃得差，住得简，劳动强度大。但我们200知青，却始终保持一种积极向上，奋发有为，通透豁达，开朗乐观的心态。

心态好，一切都释然；心态好，一切都阳光；心态好，一切都美好！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心若浮沉，浅笑安然；你若精彩，天自安排。

或许是好心态带来好巧遇，3月下旬一个星期天晨练。鬼使神差，让我们几个同伴往隔壁矮塘铺林场果园那个方向跑。只见前往龙形市乡公路旁，十里桃花汇成了一片花的海洋。这可是在县城没见过的，即使到现在也很难见到这样的场景。我们见过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桃花，即使是成片的桃林。其规模也没有这么宏大壮观。一声“哇塞”，一句惊羡，一番感慨，楞是把我们迷住了。

无怪乎，唐朝诗人周朴也发自内心唏嘘: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走到近处，桃红李白，馨香扑鼻，连元稹也毫不掩饰: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阅尽人间春色，这个早餐不吃也饱了。回到驻地，我们逢人便津津乐道:隔壁林场有个好去处。此番心境，刘禹锡给了最好的注脚: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虽然五七干校的劳作比较艰辛、单调、枯燥、乏味。但我们却似乎找到了一种最好的排遣方式一一自娱自乐，唱歌。

尽管那时候还不懂得唱歌是养生的第一要义。但我们却知道，唱歌可以放松心情，放开心结，放飞心思。

因为刚开始一百多人住在一起，你无法合理利用自己的个人空间，后来我们自己打砖，建了几栋土砖平房，仍然是八个人分上下铺住在一起，且没有电灯。一盏煤油灯，只能照明，连看书都看不成，更甭说写点什么了。

后来通过湘永煤矿知青王永顺的父亲（其父是矿里电厂总工程师）规划设计，并赞助了一些高压电缆线，才让我们用上了电灯，但不能奢望装台灯或床头灯。另外，还得感谢代木匠带领我们自筹资金，自备材料，自己动手，一夜之间修建了一座水泥篮球场。

要知道，当时永兴县代表队除主力中锋王一百不在外，其他主力六虎将都在我们干校知青之中。女队主力，除陈秀春、贺晓玲不在外（其姐在干校），其余主力代宝英、王华凤、唐丽华等均在干校。男队主力许永刚、梁瑞郴、雷仁孝、李南极、黄承瑜、廖轮雄。只要他们一上场竞技，在郴州市十几个县市区，拿一二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一一十拿九稳。

这球场白天清晨或傍晚可打球，晚上就是月光剧场。盛夏，每当夜幕降临，皎洁月光下，球场上聚集了不少自编自演、自拉自唱、自娱自乐的文艺爱好者。余光诚、梁瑞郴、李南极、周锦文、漆金田的二胡，拉得如泣如诉，委婉连绵。赵忠平的三弦、月琴弹得如珠落玉盘。龙云生的小提琴拉得悠扬飘逸。胡文杰的短笛吹的婉转清脆。

遑论革命乐观主义也罢，或是浪漫主义也行，穷快乐也好。每当乐队合奏欢娱正酣时，许多知友甚至从宿舍拿来搪瓷脸盆、茶缸尽情击打，形成欢快的打击乐或锅碗瓢盆交响曲。

当然，每当这时，也少不了邓宇辉、龙云生、李爱林、唐冬田、马湘宾、龙姣莲、楚淑珍等的翩翩起舞。她们后来编排的《斗笠舞》，参加县知青文艺汇演，荣获一等奖。

最硬核，最博眼球，最引人入胜的高潮莫过于大联唱了。李一萍的女高音清脆靓爽，气贯长虹；胡梦莲的女声宛约温润，余音绕梁；任景林的演唱清新清亮，穿透力强；曾玲玲的花鼓调原汁原味，原生态美。当然，压轴戏非卢建英、胡文杰的二重唱莫属。他们翻唱耿莲凤、张振富的《祖国一片新面貌》《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逛新城》等当年耳熟能详的金曲惟妙惟肖，让人流连忘返，怦然心动。他们将这些成名的保留节目，甚至带到了长岭炼油厂，唱响岳阳。

尔等彼时，一不是文艺宣传队员。二是看牛要很晚才收工，故无暇抢着露脸，飙一嗓子。

但这种“穷快乐”的气场依然影响着每一个知青。我们畜牧组的两个丫头片子谢玉梅、张粉云每天赶羊上山，尽管那时还没有拍《少林寺》，没有牧羊曲传唱。她们就翻唱电影《闪闪的红星》主题曲《红星照我去战斗》、《映山红》。

我的放牛同伴受这种氛围感染，也在寂静的山林里尽情欢歌。这不，有诗为证，虽青涩，但实锤。1974年1月6日，我在《山林里的歌声》描述:山林里，传来了高亢激昂的歌声；伴随着，淙淙泉水尽情欢唱；同僚的歌声，把整座山林渲染。杨柳也在和风中婆娑起舞，连那健壮的牛犊，也欢快地摇曳着双耳。……歌唱我们的战斗生活像诗篇，歌唱我们干校五业并举齐头进。

别人都在唱，我也自然不会落下，自然不会荒废从父母基因里遗传的天生丽质的好嗓音。特别是面对群山，面对美景，面对万物生灵，面对大自然恩赐的天然大舞台。我要纵情飞歌。

因为嗓音高亢圆润。我情有独钟八段样板戏中几个名角的唱段，而且翻唱的是高难度的唱腔。诸如钱浩亮的老生二黄唱腔《雄心壮志冲云天》"狱警传，似狼嚎，我迈步出一一监"，这“出监”二字高腔，我居然轻松一过。谭元寿的二黄高腔《毛主席党中央指引方向》，"听对岸，响数枪，声震芦一一荡"，这“芦荡”二字拖腔也完美收音。当然，难度最大的应该是童祥苓的老生西皮高腔《迎来春色换人间》，"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一一汉"，这“霄汉”二字，高腔非常高亢，但是我非常潇洒地，将这种令人惊叹的声音发聩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以至于我进厂从催化剂调到公安处后，一次在三招KTV大厅，唱《迎来春色换人间》，公司摄影师H对我说:老凌，你搞错行了，你不应该搞公安，应该到中国京剧院去。虽是调侃，但我唱民歌、军歌、京剧都唱的好是不争的事实，确实有口皆碑。有次岳阳市综治委召开综治专干例会。市综治委安排晚上唱歌，我一曲唱下来，立马有人追问:你在哪个高校学的声乐？我说没有。他又追问::要么你在文工团或宣传队搞过？我说真没有，连业余歌手都算不上。

可能各位看官也会诘问:既然你唱的那么好，为什么不走专业发展之路？我只能苦笑，一是上小学时对音乐课，心不在焉或逃课，可以说不识谱。二是没有表演天赋，没有舞台经验。三是以工作为主，唱歌就算自得其乐吧。也算是造化弄人，好在工作上的成就弥补了遗憾。

在火红年代的熏陶下，在艰苦环境的磨砺中，在众多知友的共勉下。郁郁葱葱的东岭山下，飞出了摄人心魄嘹亮的歌声；飞出了一代知青坚实铿锵的步伐；飞出了志向四面八方建功立业的骨干精英。

飞出的厅官有梁瑞郴、许永刚、李小平。特别是梁瑞郴名望较大，曾任省文联副主席，省散文学会会长，省毛泽东文学院院长。

飞出的处干有黄承瑜、陈靖春、李南极、凌宪德、王运莲、赵正江、罗锦湘等。

飞出的杏林高手、白衣天使有:任景林、欧鸾秀、王细凤、周桂玉、邓才菊、周政军、谢玉梅、代林秀等。

飞出的辛勤园丁、灵魂工程师有:唐永湘、张满珠、肖德惠、凌淑云，唐丽华、曹兰翠、周锦文、龙凤英、谢咏梅、喻必忠、黄满梅等。

我们可以自豪地说，这东岭飞歌，飞出的是百花齐放，满目芳华！

作者简介

凌宪德，男，中央党校函授本科，中石化长岭炼化有限责任公司退休干部，高级政I工师，原在长炼担任保卫处长、综治办主任等职。爱好写作及新闻报道，曾在多家媒体发文数百篇。

_{图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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