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继先之谈话

　七日见程继先，谈二小时，彼今年六十八岁，健谈也。

　彼云，伊祖（大老板）号玉山，正名椿，通呼之名，乳名也，卒于光绪六年，彼时七岁。伊祖一日在秦老胡同明善府中堂会，有回教人名李四巴者，本票友学程调有名，是日相遇，心甚轻李，连唱四本《取南郡》，夜又唱《洪羊洞》，太吃力，回家即病，不久故去，享年六十九岁。渠之曾祖为名教师，故于河南，弟子等为之安葬立碑，及大老板发达，始迁葬于北京。

　又云：王楞仙先唱武生，复入小荣椿科班，是他师兄，文武昆乱各种小生戏，无不入妙，朱素云系其师弟。又云：素云只学得王老板一半也。又有人云继先中途改入王府二十余年，不然，则可继续为官也。程之入王府为官，亦有一原故，因其父章甫（本与大老板打鼓）常云，你要唱戏，便唱老生倘若无嗓子，及早改行。继先初在小荣椿科班唱老生，兼班老生乃倒仓，嗓不佳，乃遵其父遗命改行也。及清末，乃再入梨园，师弟兄劝其改小生也。

程继先、钱宝奎之《石秀探庄》

　又云：彼之痔疮，二十余岁，便有此疾，四十余岁时有天津李公馆堂会，唱《得意缘》有一屁股坐子，其时正脱肛勉强登台，不料检场不知拿给垫子，杭子和打鼓，唱时招呼拿垫子，正巧坐在反卷之垫子上，随时奇痛，流血如注，一出戏毕，靴筒中满是血，从此加剧。

　又十五年前，天津某电影院，除电影外，约彼及章遏云合演，共一星期，甚吃力，夜间许多友人来其寓所闲谈，每至天明（住国民饭店），连累加熬夜，痔疮又发，由汪逢春大夫为之调治，始愈。

　又《群英会》小生，本有舞剑唱歌，并无弹琴，书中亦云然，后始加弹琴。彼之剑（双剑）颇简单，不似今之舞剑者有《别姬》之剑，及他种花样也，彼今已年老，不能再为此矣。

　彼之曾祖，兄弟二人，在家者为兄，出外教戏者为弟（忘问其讳）。

程继先之《群英会》

　有一次回家，见兄住祠堂中，历年所寄回家银钱，本云“竹园大瓦屋”（徽语），今已无有，兄弟时吵嘴，其曾祖乃以石投井中，谓有如此石者吾不回矣，遂离家，客河南时病故，后移葬于北京。其祖大老板，幼时跟父学习，后入保府科班，遂红，入京后，乃成大名。

　又云：早先成一科班，须有“五块半界方”，界方即打弟子之方木，须会教十行角色者，始能执一界方，五块界方，即一科之教习，必有五位能教十行角也。半块者，即虽会教戏，而不能教十行角色，故以半块名之。

程继先、徐碧云之《长坂坡》

　又云：小荣椿中教师，有姚增禄、溥阿四、溥阿奔、杨荣爵等，皆好手，继先称溥阿四为戏中之圣（吾记“溥”字清宫档案写为“普”），只教昆曲，亦在内廷为教授。

　又云：彼之伯兄名程×者，甚受袁世凯之赏识，因宋案受嫌疑，遂不复为官。尚有一叔伯之弟，今或住天津，自祖父故去，不复往来，亦为自己唱戏，而彼做官，故疏而不亲也。彼之曾祖曾伯祖，皆因唱戏而失和，本身又如此。又谓昔张二奎兄弟，与彼之情形亦复相同云。

　（《半月戏剧》1942年第4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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