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没那么想当“全职主妇”
记得大学宿舍六个人卧谈的时候,我对自己毕业后结婚,生子,然后全职家庭主妇的日子充满了各种期待:每天,做花样百出的早餐,目送老许上班,送孩子上学(当然,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孩子是许之),把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装扮的鲜活灵动,然后出去散步,购物,或者躺在阳台的飘窗上看书,发呆,或者烤个专业级别的点心,面包。下午,准备好各式晚餐,或中餐,或西餐。可以是牛排,可以是意大利面,可以是包子,也可以是鱼香肉丝,水煮鱼,总之既得丰盛有营养,还得色香味俱全。晚餐准备妥当,然后等他们两个回来狼吞虎咽,大快朵颐。晚饭后,一家人出去散步,遛弯,给孩子讲睡前故事,敷完面膜,睡觉。
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里:一个心甘情愿相夫教子的女人,安静,恬淡;一个在外打拼的男人,能干,有才,还无怨无悔;一个茁壮成长的孩子,上进,懂事,省心省力。关于未来生活的美好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勾勒着,从谈恋爱伊始,直到大学毕业。
其实,也说不清楚当时的自己为什么那么期待这样的生活,兴许是韩剧看多了,也有可能是太想嫁给老许,所以提前把他幻化到自己的未来里。而这个关于“全职主妇”的梦一直延续到上班之后的若干年。有一次西家年终总结,老板问我:“你对未来的打算是什么?”“在家全职啊!”我脱口而出。老板满脸狐疑的看着嬉皮笑脸的我,来了句:“认真点,别胡说!” 不得已,我就编了一大堆从来没有想过的职业规划,才得以走出老板办公室。整个办公室,包括那些每天七嘴八舌,家长里短的女人,没有人相信我就想做个“家庭主妇”,除了我自己。
去年八月,终于摆脱了多年“朝九晚五”的魔咒,有幸加入了“全职主妇”行列。新鲜劲儿没几天就无影无踪了。生活漏出了它本就狰狞的面目: 早晨,好想赖在床上,如果起床就有一晚热乎乎的粥,外加一个煎蛋就好了,可以不花样百出,只要是现成的就好;做过豆浆的机器也太难清洗了,就算做个煎蛋,厨房的墙上也会糊一层油腻,黏黏的;火急火燎踏着点送完儿子上幼儿园,然后赶回家打扫卫生,洗衣服,有大把的时间逛街,看书,发呆,明明就是鬼话;房间刚刚收拾停当,衣服晾在阳台,还没来得及喘气,菜场时间到了;充满市井气息的菜场,根本没有什么美感而言,遍地垃圾,污水横流;只有开始每天准备晚餐了,才能深刻体会到:鱼香肉丝首先得处理好满是腥气的肉;水煮鱼首先得杀鱼或者刮掉鱼鳞;蒸包子,烙饼,洗刷篦子,电饼铛好废时间和精力。就算这些你统统不计较了,才发现,有时,你根本没空捣鼓这么多花样。每天,上幼儿园的娃,放学后各种留恋各种玩,进家门已经六点有余。在老公回来之前的一个小时,你一边随便应付娃,一边在厨房手忙脚乱。晚八点半,总算把厨房打扫的清清爽爽,开始招呼孩子洗澡,讲故事,睡觉。10点钟,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发呆。本想贴个面膜美美的,总是不小心睡着了。明天,这样的日子,就像太阳照旧升起一样,继续轮回,毫无新意。
“难道我原本就不喜欢厨房吗?难道我从来没喜欢过收拾屋子,洗衣服?说好的全职主妇的梦想呢? 自己无法胜任这个角色吗,明明很简单,不是么?”很多疑问接踵而来。幻想中美好的毫无瑕疵的日子被我过得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带着这样的疑问,陆陆续续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全职主妇”,才发现,我不过是千千万万个她们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而已。谁的日子,更有好多少呢?
楼下的邻居是个二宝的妈妈,大女儿六岁刚上小学,小儿子刚满3岁。家里没有老人帮衬,老公在外企做程序员,轮番加班出差。她说,自从得知怀上老大,和老公一拍即合,果断辞掉工作,回家保胎,从此开启了“全职主妇”的职业生涯。孩子出生前,各种潇洒,各种幸福,甚至在孩子出生,有老人帮衬打理家务琐事的三个月里,她每天都憧憬着自己亲力亲为带娃,做饭,收拾屋子的美好时光。三个月一到,婆婆撒手回老家了。才发现,自己憧憬的日子,要多凌乱有多凌乱,要多狗血有多狗血。可惜,回是回不去了。她一边披头散发,一边手忙脚乱,有时甚至忘了穿内衣就冲下楼去取快递。盼星星,盼月亮,老大终于上幼儿园了。她原本打算就此别过这种日子,回归职场的,老二悄无声息的报道了。于是,又一个三年,她一边拉扯大的,一边照顾小的,还扯什么讲究精致,忙乱到连性生活都没了。所以,她现在满脸皱纹,远远的就能看到黑眼圈,这么多年没学会烘焙,没做过一次西餐。她说:等老二上学了,她就去上班,一个大大的担心就是:又有哪个公司还要一个脱离社会六年的中年妇女呢,就算有人敢要,她也不确认自己是否胜任,毕竟 她连个“全职主妇”都做不好。
在几个全职主妇聚在一起聊天之后的几天,她家老大在和老二争执的过程中,拿起削尖的铅笔头,重重的扎到了老二的脸上,据说离眼睛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一个满腹怨气的妈妈,两个浑身暴戾的孩子,有因,有果。
大家都说,有调查才有发言权。所以,之于“全职主妇”的生活,无论你曾经有多么美好的想象,或者多么狼狈的假设,只有真正走进这个人群,并真真切切成为她们中的一员,才可以体会到其中的各种滋味,或甜,或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作为一个真正的过来人,当再次作为一个旁观者,回想那8个月的日子,还有那些各有千秋,却千篇一律的“全职主妇”,好像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对“全职主妇”心心念念,后来又“避之不及”了。
与其说期待“全职主妇”的生活,不如说是想逃避这个残酷的世界,不用面对职场的纷扰,不用应付上司的臭脸,不用为生计而发愁。然后,自私的想象着什么岁月静好,却忘了总得有人在负重前行。
所有美好却不切实际的想象,终究会输给时光。“全职主妇”是个身份,更是个职业。和所有的工作一样,你得专业,专职,还得干一行爱一行。如果很长时间,你都没有爱上这份职业,那么,整日繁琐的柴米油盐,七零八碎的生活终究会把你的一腔热情磨灭了,吹散了,剩下了孤独,怀疑和绝望。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你开始想,你到底是谁,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该进入怎样的圈子,实现什么梦想? 孩子原本是个独立的个体,不能,也不应该背负两个人的将来和梦想;老公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只有在婚姻里才与你合二为一。他的事业,他的圈子,与生活费不相关的所有,都与你无甚交集。然后,你就怕了,怕变成黄脸婆被社会抛弃,怕变得一无是处被孩子嫌弃,最后连唯一的长期饭票也可能丢了。
再然后,你不再需要借口,不再那么扭捏和矫情,就算不那么完美的契机,你也会一头扎进了职场里,不想再回头。而那些看似不得已继续“全职主妇”的女人,依旧貌似心甘情愿的全职着。而,也只有她们知道,自己早已没有了回头路,又或者根本没有勇气和能力不敢踏上回程。
而,当你有一天踏上了归程,就不想再回头了……
毕竟,“全职主妇”不是所有人都能胜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