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不过一碗面的距离

我是山西人,喜欢吃面。

儿子和我一样,无面不欢。

苏州满大街的面馆,很多百年老字号,挂牌的那种。

用苏州人的话说: “汤、浇头、面、(其实还有碗),之于一碗苏式面,就像温柔婉约、白净可人、知书达理之于吴地美女,相互映衬,缺一不可,构成一个有机的整体,如果哪一环有明显的短板,那都会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就像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但是满口脏话,让人心生难过。”

可惜的是,再考究的吊汤,再有卖相的浇头,在我这个山西人眼里,苏式面不过是一中看不中用的吴地美女,与我们三晋大地粗狂中藏着细腻,脏话中饱含着智慧,却令人回味无穷的,各种略丑的大家闺秀是远不能相提并论的。

没有去过山西,怎么可以说自己吃过面?

幼儿园接儿子放学,和同学的妈妈闲聊。得知我们是山西人,很热情的推荐了一家不算太远的山西面馆。

她说,那是她吃过去最好吃的面了。

揣着喜悦的心情,马上和儿子安利了这个面馆,两人火速达成共识:“今晚,不用回家吃饭了!”

面馆在回家的相反方向,儿子说没事,他不怕累,走的动。

不大的店面,牌匾也不起眼。红色的木板上,“山西面馆”四个白色大字。

明明是晚饭时间,店里却没什么顾客。加我和儿子,一共四个人。

儿子点了心仪已久的“莜面栲栳栳”,我选了“西红柿鸡蛋炒刀削面。”

上菜速度很快,没几分钟莜面栲栳栳就好了。

满满一大盘子,热气腾腾的。

儿子早已垂涎欲滴,火速拿了筷子,往嘴里扒拉。

“妈妈,不好吃,你尝尝!”话音刚落,儿子乘了满满一勺送到我嘴边。

浇头很酸,没有粘稠感,莜面没有劲道,咬碎了,像沙。

店面不大的缘故,老板自然听到了我和儿子的对话,所以趁着给我们送西红柿鸡蛋炒刀削的空档,上来和我们攀谈:

“小朋友,这个饭好吃吗?”

“不好吃,太难吃了!”儿子向来心直口快。

老板瞬间囊红了脸,表情也石化了。

“老板,你们是哪里人?是山西哪里的?”

“我们是甘肃的!”

“那厨师呢?是我们山西的吗?”

“也是我们甘肃的!”

“哦!那你们的刀削面,是自己削的吗?”

“不是,厨师不会。都是外面买的,有人专门送货。”

老板倒是实诚,有点像山西人。

刀削面很厚,夹在筷子上像一根面棍,却一晃就断,让你恨不得马上给店家百度百科一下什么才算刀削面。

“刀削面全凭刀削,因此得名。用刀削出的面叶,中厚边薄。棱锋分明,形似柳叶;入口外滑内筋,软而不粘,越嚼越香。”

不是所有的刀削面都叫刀削面,不是挂个“山西面馆”兜售的就是山西面食,好不好?

食物也有魂,像人。

三揉四醒始为善

二尺托起白头山

五指拂出飞龙吟

一碗心香万家欢

一正衣冠,二净手案,三揉四醒,五味井然,六道水关,七分价款,八街九坊,十分心安。

这些精与髓,需要时间,需要积淀,需要经历,需要体验,更需要热爱和传承。 

“你们也是山西人吧?”

旁边的一食客上来搭腔。

“是啊,听你的口音,也是山西人啊!”

“这你都能听出来!”老乡惊诧。

“能啊,和我一样,普通话前后鼻音分不利索,又喜欢来吃面,十有八九是山西人!”

“还真是!不过,这家的面不怎么正宗,比咱山西的差远了。但是,没办法,方圆几公里,我都找过了,没有一家!所以每天下班来这里吃一碗面!”

“老乡,你来苏州多年了?”

“断断续续快10年了!”

“家人也都来了?”

“没有,就我一个人。我们搞工程建筑的,跟着工地走!”

“哦,那就很长时间才会回家,对吧?”

“是啊,不能回家。自己也没空做饭,所以下班后满大街找山西馆子吃饭!”

“下次我碰到正宗的,铁定推荐给你!”

然后,留了微信号,相互道别。

是因为有了山西人才有了面?还是有了面才有了山西人?

我们不得而知。

只是,面是山西人的命根子,像空气,像水。

和儿子几乎空着肚子走出了饭店,然后捉摸着去吃点什么东西。

着实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地方,只好灰溜溜的回家。

家里,老公已经下班回家,和公公坐在沙发上聊天,操着我永远听不懂的方言。

婆婆在厨房叮里当啷的忙活着,电饭煲冒着气,里面是每天必吃的白米饭。

桌子上有几个烧好的小菜,黄的,绿的,都是他们的最爱。

“妈妈,我不想吃米饭!咱俩山西人吃方便面怎么样?”儿子翘首看着我,一脸的期待。

“好啊!妈妈也这么想!”

儿子坐在地上,一边心无旁骛的看着童话绘本,一边等着妈妈烧好的方便面。

“好香啊!我要和你分享!”儿子夹了第一筷子,送到我嘴边。

两个人,面对面,两碗面,两张笑脸。

儿子说,他最喜欢吃面,因为,他和妈妈一样是山西人。

吃碗面, 擦好了嘴,儿子问我:“妈妈,姥姥什么时候才能来呢?姥姥来了,就每天都有面吃了!”

是啊,这样,咱俩就每天想回家了!

聆书轩之生而有道

禾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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