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厂故事⑰ |《红楼梦》本子问题

夏和顺

北京琉璃厂，又称厂甸。辽代为海王村旧址，元代曾在此设官窑烧制御用琉璃瓦。清代中叶起，每逢科举会试，文人雅士常聚集于此，商贾之家亦开铺设摊，以书铺为最，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等次之，俨然京都文化中心。乾隆年间开馆修订四库全书，益显繁荣；民国以降更是充当文化古城资料室、图书馆和研究所等角色，为繁荣学术文化助益良多。数百年间，有关琉璃厂的故事多不胜数，笔者不揣浅陋，缀拾撰写成篇，以飨读者，并就正于方家。

△胡适，1921年

1921年，胡适撰成《〈红楼梦〉考证》一文，考证《红楼梦》作者是曹雪芹，后四十回是高鹗所补，他因此成为“新红学”开山鼻祖。1925年底，尚在北京大学读研究生的容庚在《国学周刊》分四期陆续发表《红楼梦的本子问题质胡适之俞平伯先生》一文，旨在推翻胡说，论证“钞本当在程本之前，钞本已经是百二十回，则后四十回断不是高鹗所补作”。他的主要资料来源于琉璃厂等处旧书店。

1924年11月29日，容庚花六角钱在书摊上购得钞本《红楼梦》。此钞本容肇祖三天前曾见过，认为无甚价值，弃之不顾。容庚则如获至宝，认为与通行本多不同，次年1月5日他在日记中写道：“通行本从程氏活字本出，胡适之据张船山诗‘艳情人尽说红楼’之语，谓后四十回为高鹗所补。俞平伯据之作《红楼梦辨》，尤推波助澜。此本非从程本出，而亦有后四十回可以证胡说之误。惜余忙，不能即校完作文以正之耳。第六回‘初试云雨情’一段，钞本尤佳。”

容庚校此钞本断断续续逾半年时间，他曾多次从马裕藻处借得程甲本《红楼梦》以校钞本，发现“字句多不同”，而“道光刻本是从程本来，惟略有修改”。1925年暑假他从北京回东莞途中就带着这套《红楼梦》钞本。

认真研读胡适《〈红楼梦〉考证》和俞平伯《红楼梦辨》之后，容庚于10月23日开始撰写《红楼梦本子问题质胡适之俞平伯先生》一文，他想把该本校勘出来介绍给读者，否则“一旦经兵燹散失，很对不起著书的人”。此文11月初完稿。他本想借胡适所藏程排乙本，因已寄去上海未果。11月6日，他在护国寺“购得嘉庆戊寅东观阁翻程本《红楼梦》一部，欠一本，以杭州购本补足之”。杭州购本是本年秋返京途经杭州时所购“半部初翻程本的《 红楼梦》”，“似系从程排乙本出”。

△亚东版《红楼梦》

11月19日晚，容庚接赵万里来信，称高鹗曾著《红楼梦传奇》，“甚喜，以为可证张问陶之误”。但此说系王国维《曲录》据杨思寿《词馀丛话》出，并不足据。

1926年3月28日，容庚以2角钱在东安市场“购得嘉庆间东观阁刊本《红楼梦》前半部”。6月29日又购《续红楼梦》两函。陈官桃谓卢文弨《抱经堂集》中有赠曹雪芹诗及挽诗，其序云《红楼梦》只八十回。但此诗集现不知所踪，后得知张仲锐曾阅，并云从成石芙处借来，而成石芙称《抱经堂集》已为其弟取去。容庚不甘心，往北大图书馆、京师图书馆、研究所及隆福寺书肆寻觅，均未果。

1927年，上海亚东图书馆以胡适所藏程乙本《红楼梦》出版，胡适为作《重印乾隆壬子本〈红楼梦〉序》。7月3日，容庚接胡适之有关《红楼梦》本子问题答书，得知“吾之所得抄本，即程乙本也”。胡适答书也即《重印乾隆壬子本〈红楼梦〉序》所答有关容庚的问题。容庚服赝于胡适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他对《红楼梦》本子问题的关心亦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