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徽州(91)鸡子滚水:贵客登门时候,最为隆重的待客食物
舌尖上的徽州(91)鸡子滚水:贵客登门时候,最为隆重的待客食物
司马狂/文
徽州多山地,土地贫瘠,旧时留守山区的百姓,日子过得大多紧巴巴的,尤其是我老家歙南那一带,更是如此。于是,山里人但凡有点好吃的,都会留下来,万一哪天有贵客登门,总不能啥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啊。而在山村里,有限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里面,便有这自己家里养的老母鸡下的蛋,徽州人管鸡蛋叫做鸡子。要知道,在我年幼的时候,吃顿肉都是极其奢侈的,更不消说,更早之前的辰光。唯有这鸡子,才是家家户户都有能力,拿得出手的贵重的,勉强算是荤腥的好东西。
鸡子在徽州有多种多样的做法,唯有鸡子滚水的做法最是便捷不过。灶膛里添把火,铁锅放挑来的山泉水。那时候,没有自来水,一整个村子的人守着一个水垒,挨个排队挑水,很早就得起床。水开以后,直接打个鸡蛋到水中。这个时候,火候要掌握好,不能让锅里的水开得太厉害,要悠着点,否则这个鸡子滚水就会散掉。一碗好的鸡子滚水,一定是端上来的时候,碗里的鸡子整个完整的,不会散开来,有经验的妇人,对于这火候的把控,那是轻车驾熟。
(看看视频,你就知道,鸡子怎么才能不散)
一碗鸡子滚水端出来,蛋黄凝固在中央,四周的蛋白围着蛋黄,就是那么好看。因为鸡子本身没有味道的缘故,很多妇人在做鸡子滚水的时候,会在汤里放上白糖。如此一来,原本寡淡的清水汤里,也有了甜滋滋的味道。碗里通常不会很多,大多是两到三个,贵客登门,先端上一碗鸡子滚水垫一下,回头还是会有正餐的。
我相信,有许多人会和我一样,鸡子滚水那就是噩梦。过年走亲戚时候,逃不脱再来一个盐茶鸡子;家里如有做月子的人,逃不脱那一碗酒酿促鸡子。好家伙,不过年,也没有产妇,居然整出来一碗鸡子滚水。我从骨子里,就对这玩意充满了抵抗的情愫,许是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吃鸡蛋的缘故吧。但在我老家,还真的有对鸡子滚水情有独钟的人,在他们的眼中,这鸡子滚水绝对是人间极致的美味啊,而且他们还会觉得大补。
在我记忆深处,特别有意思的是,村里的那些妇人们,若是家里开始做鸡子滚水,那基本上是女婿上门了。那时候,新女婿到丈母娘家,那真的是要干很多体力活的,不吃点鸡子滚水,哪里扛得住。我姐夫初到我舅舅家的时候,因为他是读书之后在厂里上班的,压根不适应这种农村生活,鸡子滚水就是硬着头皮吃下去的。后面去砍树时候,依旧是叫苦不迭啊。这事情留给我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我到现在见过鸡子滚水,都会想起来。
慢慢的,我长大了,我们的乡村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今到人家家里做客,已经没有人会端一碗鸡子滚水上来给你吃了。有一次去做口述历史采访的时候,家里主事的老奶奶,在我们聊天的时候,悄悄在厨房里煮了两碗鸡子滚水,端上来的时候,我诚惶诚恐地接过来。那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了年少时候,似乎岁月压根不曾远去。不知道,远离家乡的诸位,或是依旧生活在歙县的诸位,你们多久没有吃过这碗鸡子滚水了?要不,看完文章就去自己做上一碗,回味一下昔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