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纪录｜老街的每一个角落都散落着珍贵的记忆

根：是一种抚摸骨头的感觉，一个人寻找到自己的根并不是一件令自己特别快乐的事情。它会让人怀疑，从这根上生发出来的事物，真的与这根有着生生不息的关系吗？——刘醒龙

图文 | 倪志平

山里的生活节奏很慢，但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却过得很快，两天好像眨眼之间就过去了。难得回乡一次，除了看父母，还有县城的小姑也巴巴地等着我回去。每一个亲人的盼望和等待都不能辜负。于是，我开着车从太老塆出发沿途捡拾遗落的乡间记忆……

壹

早晨，父亲临出门前为母亲剪掉了新衣服领子上的商标。他说，不剪下来会咯着你妈的脖子。他这个细微平常的举动让我心生温暖，很自然就想起姨妈以前说的话，因为你继父这个人老实比较过细，我们当初才同意你妈妈改嫁到太老塆的。

因为妈妈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好，走的时候我不要她出门，但是她倔强地坚持要送我。她特地换上一件好看的T恤，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拄着一根竹棍一瘸一拐地将我送到村口才停下来。

车开出很远了，妈妈仍然站在村口目送。很快我就会融进快节奏的城市生活，而在寂寞的太老塆妈妈又要开始倒数着我回家的日子。团聚的喜悦总是一瞬即过，思念天高水长。土坯房前的妈妈已经步履蹒跚，像这样的目送还能有几回？

贰

故乡在我脑海里出现最多的画面一个是长江大堤，另一个就是从总路咀到贾庙途中的四棵百年大枫树。儿时我在附近的长林岗和宋坳上过小学，这里洒落过我许多童年的欢笑。

在《狗眼里的春天貳》中，我还特地写到了这棵大树：“这棵树真大，只怕有百把几十年了，树干高大，枝叶茂盛，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擎在头顶，遮住了周围近百平方米的阳光”。

叁

长征是我的小兄弟，96年冬天和付强一起陪我考兵，结果他们都顺利入伍，而我因为身高不达标早早就被淘汰了……如今他们各有两个孩子：付强两个儿子、长征两个女儿。

长征退伍后去深圳打工，认识了广西姑娘阿英，两个人一见钟情于2007年在老屋铁铺结婚。长征如今在团风的钢构企业上班，非常辛苦，阿英和两个孩子是他幸福的依靠。

为了照顾孩子上学，长征在团风小学附近的河西岸租了个单间，阿英专职带孩子，偶尔带两个女儿回广西娘家住住。他们的日子简朴，不失温馨快乐。

普通的乡镇青年一般都是念完初中就开始踏入社会，由于在部队也没学到什么特长，所以长征这么多年主要还是以力气活养家糊口。这几年房地产水涨船高人人买房，小县城的人也不例外。长征说，他花二十万在堂哥手里买了一套私人旧宅——为此花光了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的积蓄。

肆

一直跟朋友耍到深夜才回家，姑抱怨我说，你回来一次就跟狗婆落了儿似的不落屋，在家连餐饭都没吃过，明天早上你陪我过个早总该行了吧？这句话让我感到惭愧至极。

老街的这家食店有三十多年了，原来是餐馆，后来可能是这对夫妻干不动了改成了早餐店。每次回乡最想尝到嘴里的就是她炸的面窝。

小姑越来越像婆的模样，她把店里的几乎每一样食品都给我点了一份，我瞪眼望她，这哪里吃得完？她笑眯眯地说，莫急唦，慢慢吃——我突然明白过来她就是想跟我多待一会儿。

退休费不到两千的姑老是问我工资够不够用，每次还要塞钱给儿子。她说，我晓得外头的钱也不好赚，实在不行就回来算了。她有时候一句话会翻来覆去地说好几遍，我知道她也老了。

我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我记得这里的每一幢老房子，如今也看着它们渐渐的改变。我感伤的不是老的痕迹已经消亡——相反，我希望这条街上的每一个人都能因城市的焕然一新而过上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