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公平】◆王新友
作者简介
王新友,山东鲁西南人氏,笔名《伤心客》,男,1978年生,《青年文学家杂志》理事,本人作品散见于《齐鲁文学》《中国乡村》《枣都诗社》《世界爱情诗刊》《鲁西南文苑》。诗观:生活虽苟且,梦想需远方。
-公平-
世间没有什么所谓的公平,是的,的确没有。但不公平是确实存在的,存在与万物之间,社会之间、家庭之间、人与人之间像个幽灵一样无处不在,仿佛只有不公平才能显示另一方的优越性,因为一方的优越性造就了对另一方的不平等。而这一切,我深有体会,我姐弟四个,一个姐,一个哥,一个弟弟。家中自然是有重男轻女的老传统,我就成了老二,从我记事起开始,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家里人习惯了喊我二小,邻居戏称我为二老冤,从这种称呼上可以看得出我的家庭地位,二老冤是我们鲁西南这一带的地方词,意思是凡是在家中行排老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这家里的冤大头,好事轮不着,黑锅经常背。二小这种明显贬义词的称呼更是影响了我一生,我生性卑微大概是从有了这个二小的名字开始的吧,我们鲁西南这一代常有民谣唱到:头生子稀罕,老生子娇,苦了二小半处腰!这也是当时农村家庭兄弟姐妹多的一种真实写照,哥哥是老大,有奶奶爷爷罩护着,父母宠着,毕竟在农村宗族势力来说,有了儿子就有了保障,有就有一种自豪!一家人在村里走路都能挺直脊梁骨的这也就是所谓的人多势大吧。农村的家庭如果没有男丁,这个家庭在村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威望的,说话办事都要矮人三分,在这种条件下,我哥的命运优越性就显示出来了。虽说小时候家里很穷但爷爷奶奶还是变着花样让哥哥哄哥哥开心高兴,哥哥得不到的东西,一哭二闹就全都有了,接下来是我,我是没有所谓的童年的,因为我的童年从来没有快乐过,奶奶常骂我说:四岁才会走路,像个傻子一样,一直担心我有软骨病,后来我一直心存疑惑,是什么样的环境下才造就了我那个状态?
直到去年的某一天,与父母闲聊时才得知真相,母亲告诉我,当时家里的地多劳力少,奶奶爷爷年纪大,干农活主要靠父母,况且哥哥只比我大一岁,哥哥出生以后,因为是长子长孙,所以被奶奶爷爷宠着抱着,满大街炫耀是个带把的,一直把他当宝贝来看,生怕哭闹一声,不到一岁的时候便架着他学会走路了,他会走路的时我刚出生,天注定的不公平就开始了,我一出生就被扔在一个荆条编的大筐里面,这种大框底部是椭圆形的,这样的造型有利于在娃娃哭的时候来回晃动,里面下部铺垫着麦秸,麦秸上面放了一个小褥子,小褥子里面有铺好的沙土,我就一直躺在这里面,在我饿了或者哭闹的时候家人有的时候用脚或者用手摇晃一下,我也就在哭闹中睡着了,也庆幸当时都是用的沙土,用不着担心得褥疮,这种环境下,我一直待到了四岁,父母才发现筐里盛不下我了,让我试着下筐学走路,也许一生笨手笨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形成的吧。我知道真相后委屈的嚎啕大哭,感到一阵阵悲哀从心底涌来,我感到不公平,我愤怒不己,但又能如何呢,父母已经年迈且体弱多病,我又如何能讨回属于自己的公平呢!我转过身去,悄然擦去眼角的泪水,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人为的不公平!
在农村的娃娃习惯了夏天不穿鞋奔跑,这倒不是因为环保,而是因为穷,上小学之前夏天基本上没有穿过鞋子,而大哥则不一样,年年初夏必要吵闹着父母让他们买新款的凉鞋,不买就闹,父亲缠不过只好依了他,所以他年年换新凉鞋,角当换了新款的凉鞋时那个样子总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处处炫耀,毕竟当时的社会是″新袜子新鞋,光棍半截,况且又是小孩子呢,至今我记忆深刻,见哥闹,我也学着闹,父亲则对我采取软硬兼施,能哄就哄不能哄就揍,父亲每当给哥买过一双新凉鞋边承诺给欠我一双,然后拿一只粉笔头在老屋的东山墙上记下欠我一双,一年买一次一年欠一双,这一记就是八年整整欠了我八双,这八双的记号在我心里,是满满的委屈又是满满的希望,后来上学了,不再赤脚走路,每逢初夏,我便多了一个任务,等着一个修鞋匠,一个走乡串户的修鞋匠,期待他的铜锣响起,我边自觉地把哥哥剩下的旧凉鞋,麻溜的用绳子串起来,搭在肩膀上,一路小跑,来到当街央求着这鞋匠师傅在易烂易断的地方多用些塑料焊接好,能撑过一个夏天就好,一双旧凉鞋被修补的五颜六色,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村里也有其他的小伙伴儿去焊凉鞋的,他们都没我带的多,邻居的大娘们见年年焊凉鞋都是我,有点心疼的喊我"二老冤",我脖子上挂着一串五颜六色的凉鞋遭到了周围的小伙伴儿们无情嘲笑,他们一起阴阳怪调的起哄喊道:头生子稀罕老生子娇,苦了二小半处腰。我愤怒的拿起鞋砸向他们,那种阴影至今难忘,况且年年初夏又重演一场。
在我九岁那年,我有了弟弟,我比弟弟大九岁,弟弟的到来给家庭带来了许多欢乐,却又降低了我在家中的地位,我不解父母为什么要第四个娃,我们姐弟三个还不够吗,又多要了一个还是个男娃,大人的事,我们当孩子的又怎么能懂呢,我有意见却又改变不了,随他吧,反正我在家中的地位又不变,还是老冤一个,这责任又多了一份,放学后除了割草喂牛,便负责看弟弟,哄他不哭不闹,把他伺候好,那时是80年代中期,农村生活水平普遍低下,物资匮乏,母亲奶水不足,弟弟营养不良,身体羸弱不堪。父亲便从供销社买了一袋"婴儿乐"饼干,类似咱们现在的某仔小馒头,5毛钱一袋,买回来用开水泡着喂弟弟吃,以用来补充营养,父母忙,这任务自然又落在了我的头上。我自小从来没有吃过什么零食,除了馒头与红薯之外。小小的饼干对我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年少不懂事的我好想尝尝这饼干到底什么味道,是甜的还是咸的,这饼干在我品尝前,我己想象中他是人间最美味的,这种美味怂恿着我去冒险,趁父母不注意,我从饼干代里抠出来一颗,猛地一下子填到嘴里,由于过于紧张,一扔到嘴里,竟然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不知其味,懊恼不已,我再次环顾四方,做贼一样确认安全后,又急匆匆地抠出了一颗,这一颗我倍感珍惜,我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饼干,闭上眼睛,吞了吞口水,慢慢的张开嘴,用牙齿在饼干上轻轻嗑下一部分,然后用舌尖轻轻卷到嘴里面细细品尝,我感受到着人间美味,突然,啪啪两记耳光重耳光,落在了我的脸上,我的脸火辣辣的发烫,我的双耳嗡嗡作响,却见父亲如天神一般站在我的眼前,怒目而视,声竭力斯对我骂道"混帐东西,弟弟的东西你也敢偷吃,阎王爷白给你个人皮!我诚惶诚恐,这个耳光令我记忆一生,令我戒掉了爱吃零食的毛病,从此我对饼干与零食有一种本能的厌恶,并潜意识的拒绝,这种恐惧伴随我一生!
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没有穿过新衣服,是的,从来没有。都是捡哥哥姐姐剩下的旧衣服穿,这种现象一直坚持了我上初中二年级,那年的暑假才改变了,初二那年放暑假,天有些热,父亲鼓励我兄弟俩出去进城打建筑工,哥嫌热死活不去,我去了,跟着一个比我大十多岁的邻居去了,一个暑假下来,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91元钱,,我瘦了,我晒黑了,好像又健壮了,我双手也变了,从一开始磨出的血泡到生出了老茧,在工地上我必须双手提两个水泥兜才能供应上三四个上工,一兜水泥大约二三十公斤,因为人小怕别人不让干,我格外卖力格外勤快,一天4块5毛钱,自带干粮,中午工地上一碗葱花面条,我吃不饱,就这汤泡上干硬的馒头充饥,没汤的时候便用自来水泡馍,没汤的时候多,工地上都是出大力的人,一个比一个能吃,我把工钱拿回了家交给了父亲,父亲笑了,拿出了20元钱让我买了一条裤子一个短袖,剩下的钱说是帮我交下学期的学费了,然哥哥见我买了新衣服,便大闹不止,也要新衣服,父亲缠不过,只好依了他,一人一身,剩下的钱充公,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穿新衣服,是自己出力挣的钱,我穿着新衣服,在村里的大街来回逛了好几趟,别人都说我与平时走路不一样。
时间真快,抬头已半生,父母日渐年迈多病,不复当年勇,我也已成家立业年过不惑,家庭兄弟之间不平等的事情要一一赘述,恐怕要蘸尽洙水河的水也要写不不进完,因为父亲处事对我不公平,我们父子冷战了三年多形同陌路,直到父亲犯了脑梗失去了劳动能力,我在医院里他陪护他的时候,他似有所愧疚,老泪纵横地对我说:二子,爹这一辈子对不住的人就是你呀,听此话,我失控,他在他的床前呜呜大哭,哭出了我多年的委屈,哭出了我多年积攒的不公平,父亲抚摸着我的头说:没法子啊,人多家穷没东西,一碗水很难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十个手指头咬哪个都疼。说着又浊泪纵横,我也陪着他哭,这一哭很久,哭我淋漓畅致,这一哭我释放了我内心所有的委屈,父亲的这一病,倒拉深了我们父子两之间的感情,父母对我的不公平,我对父母的怨恨,都统统的扔进了风中,我一直在思索,一直在埋怨父母对自己的不公平,自己却对父母什么也没有报答,羔羊尚且跪乳,我却一直抱怨父母,不知回报,只求索取,自己连羔羊都不如啊!有了苦难的童年经历,才有了我后来不怕苦,不服输的拼搏精神,有时侯我特别感谢父母带给了我的不公平,他促使我成长,激励着我前进,鞭策着我自强不息,奋勇前进,家庭环境的不公平,令我更懂得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苦难的童年,不公平的待遇,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财富!
每逢周末或者假期,便推出一切应酬的场合,回到家中陪父母叙说家常,回忆过往,以消遣父母的寂寞,一次与母亲闲聊,又一次炫耀起了儿子的成绩,只在学校时学霸在家中更是听话的孩子,一儿一女,都令我很骄傲,母亲却用有点用责嗔的口气对我说:两个孩子太少了,何不趁年轻再多要一个孩子呢,一句话又刺痛了我敏感的神经,我语态有点失控,难掩心中的愤怒质问母亲:对待孩子不公平,生那么多孩子有什么用呢,都是亲生的,何必厚此薄彼呢,母亲无语,摇了摇头,叹了一声气,一下子我们我娘俩就没了的话题。也许母亲大人想要太多的孙子了,然,母亲却不知情,我于妻子早已商定,一生一世有一儿一女足矣,我们要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他们身上,尽量的让他们感受人与人之间的公平,不想让儿女心中因父母的偏心也而在有阴影,愿世界多些公平少些不平等!
注:洙水河位于鲁西南曹县境内,曹县人的母亲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