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谱》品评：在第三十九讲学书论 第九章书法之美一、原文

不读《书谱》，莫论书法。读不懂《书谱》，莫称大家！《书谱》品评，书家必读。开卷有益，披卷可明。

第三十九讲

学书论 第九章

书法之美

一、原文

觀夫懸針垂露①之異，奔雷墜石②之奇。鴻飛獸駭③之資，鸞舞蛇驚④之態，絕岸頹峰⑤之勢，臨危據槁⑥之形。或重若崩雲⑦，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⑧，頓之則山安⑨。纖纖乎⑩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⑪猶眾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⑫之能成。信可謂智巧兼優，心手雙暢，翰不虛動，下必有由。

二、注释

①悬针垂露：书法中竖笔画的两种不同书写形式。竖画运笔下端出锋，其峰如针之悬空，称之为“悬针竖”。竖画运笔下端不出锋，回锋收笔，其画如露之垂象，叫做“垂露竖”。

②奔雷坠石：形容书写中笔画的具体形态和情态。“奔雷”，打雷闪电。形容运笔中笔力的突然暴发疾速划过。“坠石”，石头从空中掉下来。形容点的造形如石头下落之势。

③鸿飞兽骇：形容有的笔画的形态情态像翱翔在天空中的鸿皓，有的又像野兽受惊后在原野里狂奔。

④鵉舞蛇惊：形容有的笔画的形态情态像鵉在空中起舞，有的又像蛇受到惊吓在草中疾行。

⑤绝岸颓峰：形容有的笔画的形态情态像陡峭的海岸和崩塌的山峰。

⑥临危据槁：形容有的笔画的形态情态像人临深渊时靠着枯木那样的神情。“据”，靠着。“槁”，枯木。

⑦崩云：裂崩翻滚的云团。

⑧導之則泉注：形容书写时的运笔像泉水一样涌动。“导”，运笔中的起笔。“泉注”，泉水涌动。

⑨顿之則山安：顿笔像山一样安稳。

⑩纤纤乎：细长柔美。

⑪落落乎：潇洒自然。

⑫力运：人为的运作。

三、译文

我感悟到了书法中悬针和垂露两种竖画书写形式和运笔用意的不同，其它各种点画的书写形式和运笔用意也都如此。其中，有的像打雷闪电般疾速划过，有的又像石头从空中下落一样流畅有力。有的像鸿皓在天空中翱翔，有的又像野兽惊骇后在原野里狂奔。有的像鸾在蓝天起舞，有的又像蛇受惊后在草丛中疾行。有的有断崖颓峰般的气势。有的像人临深渊时靠着一棵枯木那样的神情。等等。在用墨方面，墨重处如裂崩滚翻的浓云，墨轻时又如舒展的蝉翼般明透。在运笔方面，行笔时如泉水一般在涌动，顿笔时又像山一样安稳。在书作的布局谋篇上，一幅好的书法作品，犹如一幅美的图画。清丽者如新月出现在天空一样秀美，壮观者又象群星列于银河般宏伟。一副上乘的书法作品，无论是点画的书写、结字造形、布局谋篇，以及书作者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表现反映，要做到自然巧妙，不能做作强为。如同自然界中的事物一样，自身就具有神奇感和自然美。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天工之造化，而看不出是人为的运作。我相信，书法家的智慧与技巧。书自心发，手随心动，畅快愉悦。不轻意下笔，每一点画的书写运笔，都有其用意和缘由。

四、品评

“观夫悬针垂露之异，奔雷坠石之奇。鸿飞兽骇之资，鸾舞蛇惊之态，绝岸颓峰之势，临危据槁之形”句。“观夫”，启示语。孙过庭将要说出自己对书法艺术中笔墨用意的感悟，即孙过庭对书法艺术语言的感悟。“观夫”，我感悟到了。“鸿”，大鸟，名叫鸿皓。“骇”，受惊。“资”，通“姿”。“鵉”，古代传说中的一种神鸟。《山海经·西山经》云：“西南三百里曰女床之山……有鸟焉。其状如翟（长尾野鸡）而五采文，名曰：鵉鸟”。孙过庭首先感悟到了“悬针”和“垂露”两种竖画的书写形式和运笔用意的不同。接下来的是孙过庭对其它各种点画的笔墨用意的感悟。孙过庭在这里明白地告诉学书人，各种点画的书写和运笔用意的变化有着各自不同的“情性”。这种“情性”具有艺术“语言”的功能，传达着各自不同的书法艺术“语言”信息。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感悟到了书法中“悬针”和“垂露”两种竖画书写形式和运笔用意的不同，其它各种点画的书写形式和运笔用意也都如此。其中，有的像打雷闪电般疾速划过，有的又像石头从空中下落一样流畅有力。有的像鸿皓在天空中翱翔，有的又像野兽惊骇后在原野中狂奔。有的像鸾在蓝天起舞，有的又像蛇受惊后在草丛中疾行。有的有断崖颓峰般的气势，有的像人临深渊时靠着一棵枯木那样的神情。等等。

“或重若崩云，或轻如蝉翼”句。“崩云”，裂崩滚翻的浓云。“蝉翼”，蝉的翅膀。这是孙过庭对书法作品创作中用墨的感悟。孙过庭发现不同的用墨有着不同的书法“情性”，有着不同的书法艺术“语言”，能传达出了不同的书法艺术“语言”信息。这句话的意思是：在用墨方面，墨重处如裂崩滚翻的浓云，墨轻时又如舒展的蝉翼般明透。

“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句。“导”，引导，指运笔开始。“泉注”， 像泉水般涌动。“顿”，停顿。“山安”， 山一样安稳。这是孙过庭对书法作品创作中运笔的感悟。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运笔方面，行笔时如泉水一般在涌动，顿笔时又像山一样安稳。

“纤纤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犹众星之列河汉”句。“纤纤乎”，细长柔美。“初月”，月初的月亮。“天崖”，“崖”，通涯。极远的地方，天边。“落落乎”，潇洒自然。“河汉”，天河，银河。这是孙过庭对整幅书作布局谋篇效果的感悟。这句话的意思是：在书作的布局谋篇上，一幅好的书法作品，犹如一幅美的图画。清丽者如新月出现在天空一样秀美，壮观者又象群星列于银河般宏伟。

“同自然之妙有，非力运之能成”句。“自然”，自然界中的事物。“力运”，人为的运作。这是孙过庭对书法作品的一种感叹和赞美。这句话的意思是：一幅上乘的书法作品，无论是点画的书写、结字造形、布局谋篇，以及书作者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表现反映，都要做到自然巧妙，不能做作强为。如同自然界中的事物一样，自身就具有神奇感和自然美。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天工之造化，而看不出是人为的运作。

“信可谓智巧兼优，心手双畅，翰不虚动，下必有由”句。“智巧兼优”的“智”，不是广泛意义上的“智慧”，而是具体的“智慧”。即书写中运笔用墨的把握和驾驭。同理，“巧”，也不是广泛意义上的“技巧”。而是具体的技巧，即书法“情性”在书作中的巧妙体现。“心手双畅”，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的表达表现与笔墨挥洒的协调一致。“翰不虚动”，不轻意下笔。“下必有由”，每一点画的书写运笔，都有其用意和缘由。了解了书法的“情性”，书写时将自己的书写情感通过书法“情性”表达出来。“心手双畅”，心情畅快，书写愉悦。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相信，书法家的智慧与技巧。书自心发，手随心动，畅快愉悦。不轻意下笔，每一点画的书写运笔，都有其用意和缘由。

这一章的文字语言非常优美，书法家都非常喜欢。许多人都能背诵，许多人也都书写，但是大都说不清这段文字是什么意思。这里提示读者，这一章是孙过庭《书谱》中专门用以描述书法之美的，是孙过庭对书法之美的自我感受。书法之美美在哪里？美在书法的“情性”。所谓书法的“情性”，就是书法艺术语言。

书法艺术语言，既是一个老概念，也是一个新概念。说它是老概念，是因为早在一千三百年前，孙过庭就将其提出来了。那时他没有用这个名词，只是说书法“情性”。说他是新概念，是因为后来的书法家也都在提及，但却没有人将其予以准确解释并科学定义。就书法的“情性”而言，孙过庭感悟到了，认识到了。可以说感悟的很深刻，认识也非常到位，而且进行了细致描述。遗憾的是，孙过庭对于书法的“情性”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但读者还是不很明白。应该说孙过庭描述的非常细微生动，但读者仍然很模糊。这是为什么呢？究其原因，缘于孙过庭没有就书法“情性”这一概念进行定义，没有就书法“情性”这一概念加以说明，使其变得直白确切，使其变成一个明确的书法艺术概念。还在于，书法之“情性”与书法家的“情性”两个概念有许多交叉部分，二者极易相混。在孙过庭之后，没有人将两个“情性”加以区分，也没有人完成对书法“情性”的定义，这就是大多数书法人很少谈书法“情性”的原因。偶尔有人谈到了书法“情性”，也多与书法家的“情性”混为一起。由于书法的“情性”是一个非常难理解的概念，又是一个不容易说清的概念，书法人也就多避开了这一概念，长期冷落了这一概念。这就是孙过庭书法“情性”，这一重要书法艺术思想理论，在孙过庭之后一千多年间，未能普遍地被后世书法家认识，没有能在中国书法艺术的发展进程中，充分地发挥其理论指导作用的原因。

什么是书法的“情性”？要了解书法的“情性”必须先了解书法艺术语言。什么是书法的艺术语言？通过对孙过庭《书谱》的研读，可以对书法艺术语言作这样一个定义：蕴藏在书法作品的字里行间的，能够感染读者情绪和陶冶读者性灵的，具有语言功能的成份和元素。这些成份和元素具体说来，就是书写时的笔法、墨法、技法、章法，以及用印落款、书写材料、装裱色调等的变化。这些诸多因素的综合运用及其变化，便具有了书法的艺术语言功能。通过以上诸多因素的变化，就能够反映和体现出书法家的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

了解了书法艺术语言这一概念，用书法艺术语言的概念解读书法之“情性”就容易了。所谓书法之“情性”，就是书法艺术语言的涵泳与表露。关于书法之“情性”，在以后的篇章中将有专门讲述，这里只是点到为止。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说明一下，那就是书法家的“情性”。所谓书法家的“情性”，就是书写情感和书写意境。现在好了，书法的“情性”与书法家的“情性”都清楚明白了，二者也分开了，“书法之美”这一章也就能够准确地解读了。

书法“情性”是解读孙过庭《书谱》一书的重点和难点。以往《书谱》读者，不甚解《书谱》，当缘于此。解读《书谱》，必须对书法“情性”予以深刻理解。如果对书法“情性”不理解，对《书谱》中的其它理内容亦不能准确解读，对《书谱》的解读就只能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