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师生-专栏】沙鸥 || 《我这一辈子》之：借钱
《我这一辈子》之：借钱
前几天读到一个多年前的老同学写的一篇小文《借钱》，读罢感触良多。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没钱却又是万万不能的！”老百姓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生老病死结婚买房生孩子，都离不开钱！
钱，太重要了！更不要说遇见家里什么大的变故，真的有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悲壮！
中文里的“借钱“，其实可以指称两种不同方向的行为：一是向别人借钱，英文里叫 “borrow”；二是把自己的钱借给别人，英文里叫 “lend”。
我们这一辈子，无论是“borrow” 还是“lend”，大抵都不是很爽很享受的过程！
向别人借钱的时候要犹豫很久。进了家门，脸红心跳，东拉西扯说很多不相干的家常话也不好意思开口，往往要等到临告别的时候可能还不好意思开口说出借钱的话！假如你要是遇到对方是个宽厚体贴的人，他（她）可能会最后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尽管说，别不好意思！”如此，则真的是人生一大幸事！
最令人尴尬的是对方可能即使猜到你的来由，却故意装作不知。结果待你转身告辞的时候你依然没能说出那句话。这种情况 我估计即使你张开口说出来恐怕得到的回答很可能也会令你失望。
换个角度，当有人向你借钱，你肯定也很为难。假如对方是不太熟悉的人，尽可以当场拒绝，不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假如对方是你的好友或者至亲，碍于情面，你真的很难张口拒绝。
俗话说，借钱的时候是孙子，还钱的时候是大爷。大概是生活中借钱不还这种例子太多了，所以才会有借钱难、难于上青天的情况。事实是，无论是向别人借钱还是借给别人钱都是考验一个人的良心、智慧和脸皮厚薄的艰难心路历程！
回首人生几十载，自己曾经多次向别人借钱，也多次借给别人钱，每一次无论是“borrow” 还是“lend”，如今回想起来都感慨万千！今天择重要的几次记录下来，留作纪念：一是提醒自己记住当初曾经借钱给我的那些恩人；二是提醒自己，如果对方确需帮助，而自己又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一定要尽可能帮助那个张口向你借钱的人。
毕竟，在如今这个社会，一个正常的人，尤其是一个有尊严的男人，在他决定开口向你借钱之前一定经历过艰难的思想斗争！
当然，有一类人除外：那些厚颜无耻、毫无诚信、挥霍无度的人。
钱，一旦借出去，就不要去想对方会不会还，啥时候还的问题了。
----------- 折磨人！
一、姨妈家的大表弟
上个月的一个上午，姨母家的大表弟打电话给我, 开始没接到。看到表弟的未接来电我急忙打过去，因为我知道表弟很少给我打电话，十几年了这好像是第二次给我打电话。
第一次大概是在 2000年冬天，当时我本科毕业后由于没有考上研究生还在北京漂泊准备第二年接着考研。当时表弟给我打电话说：“哥，我没事一个人跑到北京来玩，没钱了。”我知道这个弟弟贪玩，从小调皮捣蛋，这次肯定是来北京穷游来了。当然，他肯定是冲着我这个在京城读书的表哥来的。那一年他才十几岁。把表弟接到我和老魏一起在京东双桥农场租住的房子，他待了两天说要回家，我给了他100多块钱，够他买车票吃饭的。
如今多年后，表弟第二次打电话给我，他肯定有急事。于是我急忙打回去问他啥事儿，表弟说：“哥，我带着孩子一家人从宁波回家路过南京，在高速路服务站内。车子坏了，在修。要1000多元，身上的钱不够了，你能不能借我500元？回家后我就还你。”
我的第一反应是-----------借！
我的第二反应是------------这500元从哪里出？
我的工资卡在妻的手里，每月只有不多的零花钱，我辛辛苦苦攒的私房钱也至多不过800多块钱。假如跟妻说表弟借钱，估计不会太顺当，因为她了解我的这个表弟从小吊儿郎当。但是妻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假如我坚持说服的话，也许能说得通。但是当时妻带着孩子出去买东西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边表弟却急着用钱。
没办法，我只好决定动用自己的私房钱。但，我实在心疼地紧！
于是，我很痛快地答应表弟说没问题，但我手头的钱在支付宝里，微信里没有多少钱。问他有没有支付宝？表弟说没有。
那咋办？
从支付宝转到银行卡，然后再把银行卡绑定到微信，从银行卡转到微信，估计至少要两个多小时。我试着建议表弟问问其他几个表兄弟，表弟说他不想跟其他表兄弟借，说大哥你人最好，肯定会帮我的。
我笑了，说：“没办法，那你只好等俩小时了。”
表弟说：“没关系，我可以在服务站等。”
大约两个小时后，我从自己的私房钱里转出500元，然后用微信发红包给表弟转了过去。
表弟很诚恳地说：“哥，你人真好，一接电话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次我就不去看你和嫂子侄女儿了，下次有机会再去看你们。你放心，回到家我马上就还你！我现在长大了，跟小时候 不一样了！”
我一听表弟地话，笑了。心说：“我的弟弟啊，你不知道我攒这 500快钱多不容易啊！”我说：“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500块钱也不多，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下次路过杭州记得带孩子来家里玩两天。”
表弟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表弟今年应该也有30几岁了，去年暑假回老家我去看姨妈，发现表弟竟然有三个女儿一个小儿子！从言谈中见可以断定我的这个从小调皮捣蛋的表弟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担负起做父亲的责任了。
所以我想这笔钱他很可能会还我。当然了，以我的个性，这笔钱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找他去要。不要说500元，就是1000元或者更多，我只要拿得出，当时肯定都会给他。原因是，如今大家都是成年人，又是至亲，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跟我借过钱。所以这第一笔钱，我无论如何都要借给他。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拿去修车了，或者他会不会还我，我觉得这都不重要。
我估计他肯定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借钱。他也断定我不会拒绝他。我的个性和为人他肯定是很了解的。
表弟要是聪明的话，他肯定会还我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哈哈！
二、二舅家的大表弟
2009年秋天的一个上午，二舅家的大表弟打来电话，说二舅得了肝硬化，要去省城做手术。我很惊讶，因为，二舅才大概不到50岁，身体似乎一直很健康。
我急忙问做手术大概要多少钱，表弟说可能要两万多块钱。
问他还差多少钱？
表弟说大概还差一万块。
我去年刚买过房子，每月还要还房贷，手头实在也没多少钱。但舅舅这病太严重，我不能不管。于是就跟表弟说先给你5千吧，先用着，如果后面不够你再跟我说。时间紧，邮局汇款有点慢，我让老家的一个堂弟给你送过去。
表弟说：“行！”
妻中午下班回到家，我跟她把情况说了一下，她说同意我的决定，毕竟是亲舅舅。
于是我立即给老家的一个关系要好的堂弟打电话，告诉他马上给表弟送去5千元钱，过几天我抽空再通过邮局还他。堂弟很爽快，当时就骑摩托去姥姥家给表弟送了过去。
第二天，我去邮局给堂弟汇去了5千元。
过了几天，我给表弟打电话，问二舅的病情怎么样？
表弟说医生说已经晚期了，不要做手术了，没有意义。回家好好养着吧！便把二舅接回家好吃好喝养着，没有告诉二舅是什么病。我跟二舅通电话，二舅的状态听起来还不错。
表弟说，哥，你那钱没用上，要不还你吧？
我说，我也不着急用，你先留着吧。表弟说行。
第二年暑假里的一天，弟弟给我打电话说二舅走了。当时我在新疆开会，没能回去参加二舅的葬礼。
2013年秋天，小孩外公得了中风，需要住院治疗，手头有点紧。我想起前几年二舅得病时借给表弟的那5千元钱，于是便打电话给大表弟。电话接通之后，我委婉地说小孩外公有病住院需要一笔钱，手头有点紧，看当时二舅得病时借的那五千元可不可以还。
表弟听完后说：“让你二妗子 接电话吧！”
我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表弟的意思。根据农村现在流行的不成文的规矩，儿子结婚前的一切债务都归父母承担。 二舅去世后，二妗子一个人操心给他盖了新房，把媳妇娶进门，另外还有两个儿子没成家。去年表弟结婚我回老家参加他们的婚礼，看到二妗子苍老了很多，满头白发，勉强的笑脸也掩盖不了她内心深处的压力和苦涩。表弟去年冬天刚结婚，听说他今年春天就在他的房子和二妗子住的房子之间拉起了一道高墙，分了家！
表弟这话的意思明摆着是要二妗子一个人承担二舅当年的债务，我心里很责怪表弟的这种不孝的行为，但是又不能说出来。
二妗子接了电话，我一下子心软了，实在不忍心给她老人家压力。我吞吞吐吐地说：“妗子，小孩外公中风住院，需要一笔钱。我只是问问，你要是为难就算了，过几年再说吧。”
二妗子很痛快地说：“孩子，你也不容易，那笔钱本来准备给你舅看病的，没用上，这都好几年了，早该还你了。怪不好意思的！”
我急忙说：“妗子，您千万别这样说！真的不着急用！”
二妗子接着说：“孩子，应该感谢你！等秋收完了我凑够钱还你吧。”
过了一个多月，二妗子把那五千块钱还了我。
前年6月份，姥姥突然去世，我在单位请了假匆匆赶回老家奔丧。
到了姥姥家，在姥姥灵前祭奠完之后我跟几个表弟们一起跪在灵棚前给姥姥守灵，二舅家的大表弟和二表弟都在。但是整整一天，大表弟都没跟我说话。开始我心里没有在意，因为这个表弟从小不善言辞，不怎么爱说话。
但是，姥姥葬礼，我这个大表哥千里迢迢回家奔丧，几个表弟都很亲热地打招呼，唯独这个大表弟一直不打招呼。连大表弟媳妇都知道抱着孩子跟我打了声招呼，说：“ 大哥回来了！”
这件事情至今无解，心里一直纳闷是不是为了那 几千块钱表弟生我的气啊？！
三、红 亮
红亮是我93年-95年间在S市教育学院读大专时的一个同学，也是一个宿舍的舍友。
当时我们这帮应届师范毕业生来自于全市不同县的三个师范学校，大家都是93年师范毕业时参加了市里举行的优秀毕业生选拔考试，后来被S市教育学院录取。那一年是这个承担成人教育师资培训的院校招收的第一届应届师范优秀毕业生，大概一共招收了150名左右。
我们有三个专业：英语、物理、语文。虽然师范三年没有英语课，但我很喜欢英语。考虑到将来万一不想做老师，如果考研究生的话学英语肯定会有好处的，于是我报了英语专业。同学们都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朝气蓬勃，学习异常勤奋。
在S市读书时由于我母亲出车祸，家境很差，每月仅有100元的生活费，所以吃饭时跟其他的室友很少在一起。当时红亮正热恋着一个中文专业的高个子女孩，他本人也不太爱说话，所以读书的两年里我们交流并不多。
1995年6月，要从S市教育学院毕业了。大家都很想继续深造，圆自己的大学梦，但是当时我们继续读书的选择很少，外省在我们省内没有成人高考本科招生名额，只能去省教育学院继续读书。记得当年我偶然从报纸上发现武汉大学招收普通本科插班生的简章，毕业颁发普通高等教育武汉大学本科文凭，却要求大专毕业以后两年才有资格报考，于是大家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很诱人的选择。
教育局规定要想报考专升本必须要有各自档案所在单位的签章，有门路的同学选择去省教育学院继续读书，有的同学还可以带工资读书。我没有门路，家景窘迫，要挣钱补贴家用，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读书了。
红亮也不甘心回乡教书，他想继续读书，但是他也没有门路。当时北京的一所外语学院在本省招收专科生，政策是对于已经有专科文凭的考生可以免试申请入学。红亮说他宁愿选择去北京再读两年大专。
暑假后，红亮毅然去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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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暑假过后，我回到了当年自己读书的镇子做了一名英语老师。
之后的三年里，我依然坚持自学英语，每天早晨收听BBC和VOA英语广播。学校办公室的门口有一个高高的铁质国旗杆子，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当我站在它的边上时收音机效果特别好。于是从此以后，无论寒暑冬夏，我都会早晨抱着那个铁杆子专心地听英语广播。
这期间我一直都在密切关注成人高招的信息。令人兴奋地是1997年政策终于放宽，红亮读书的那个外国语学院在本省有了专升本的招生计划，大概每年10个名额。我努力备考，1997年失败。当年的5月份我还怀着殷切的希望坐火车去武汉参加武汉大学的插班生考试，最后总成绩差5分没有被录取。
1998年的3月份，我第二次考试，终于被北京的那个外语学院录取了。记得那一年S市一共有三个人考上，有我， 张妍（我在S市读书时的一个女同学），还有后来认识的老魏（他是S市师专毕业后在他们县里做了三年老师）。
我写信给红亮，告诉他我被录取了。他来信恭喜我如愿以偿，说开学的时候他会去车站接我。
当我决意辞职离开家乡要去北京读书的时候，不少同事表示不解，说成人高考不转户口，你去有啥意义啊？最后还不是在北京流浪吗（当时似乎还没有“北漂”一词）？
但是我自己知道，在家工作的这三年里，亲身参加过全乡老师的罢课讨薪行动，挣的工资每月不及300元，还常常不能按时发放，以至于连参加同学的婚礼随的礼金都要找家境好点的同事去借。三年里为了母亲车祸的官司我往县法院跑了无数次，看够了法官们的无耻嘴脸。只有你提着礼品去他们家的时候才会有点笑脸，过后不久，他们就会以种种借口刁难。
我暗自发誓一定要离开家乡，北上读书。无论有多困难我都要拼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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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8月底，我从家乡辞职来到了北京。列车到了北京西站的时候大概是早上5点多，一出车站我就看见红亮站在出站口向我招手。然后我们就坐公交车回他在东郊的住处。红亮大专毕业后在京城做了英文导游，他当时租住在我们读书的那所学校北面不远处的一个叫褡裢坡的村子里。
到了他住的那个四合院，我一进院子就翻江倒海似地吐得一塌糊涂！休息了很久，红亮领我来到附近的一个饭馆吃饭。在等饭的期间他诚恳地问我缺不缺钱？我其实当时带的钱除去5000元的学费剩下的生活费也不宽裕，但是自尊心让我假装轻松地说带的钱够用。
他说那就好，后面要是需要钱不要客气。后来的事实证明，红亮的话是真诚的！
1999年的冬天我和舍友老魏和老田几个人参加了当年的研究生考试，大家都失败了。
2000年暑假，两年的本科学习终于结束了。我和老魏老田选择第二年接着考研。老魏选择住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兼职，继续备考；老田在学校的老师宿舍楼里租了一间房，平时做导游挣钱。
接下来的半年里，为了养活自己我漂遍了京城的东西南北。先后在卢沟桥附近的一个私立高中和一个位于西直门附近的西城外国语学校教英语，再后来转到位于惠新东街靠近对外经贸大学一个叫作南洋学院的私立大学。当年12月初，辞职回到了母校北面不远那个叫作褡裢坡的村子，跟红亮一起借住在他租的住处，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的图书馆读书备考。2001年的1月份，一起又参加了当年的研究生入学考试。
6月份，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以本专业最后一名的成绩被本校的国际经济合作专业录取，但是自费生，学费：1年1万元；三年三万。据说当时位于北京东郊的我们这所学校周边的小区新房价也才不过3000多元1平米！前些天跟老魏打电话，老魏说那里的房子已经6万多1平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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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的9月份，我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研究生生涯。
我在憧憬着自己的未来！虽然学费很昂贵，但是2001年当年全国才招生11万研究生，能考上已经很幸运了！我的户口和工作档案被从老家教育局转到了北京，这意味着从此以后我真的不再是北漂的一员了，只要能顺利毕业，三年后我肯定可以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
2001年的9月11号，在导师的课堂上，我们得知美帝国主义的纽约双子座被伊斯兰恐怖分子劫机撞塌了，死了几千人。当然，这对我的研究生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我依然要在坚持学业的同时每日里为自己生活费和明年的学费奔波奋斗。
这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我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说弟弟明年要结婚，家里打算把老屋推掉盖新房，大概要两万元。我留在家里的存折跟在北京的银行卡是一个账户，里面是我前一年北漂期间攒的钱，开学时缴了1万元的学费后还剩8000多元，我告诉父亲他可以取出5000元，剩下的3000元我留做本学期的生活费。
过了几天，我拿着这张银行卡去ATM机取生活费，却发现卡里的8000多元只剩下了几百元，原来父亲把卡里的8000多元几乎全都取了出来。
委屈的泪水顿时流了出来。看来明年的学费我是无论如何也攒不够了！
几天后的一天，红亮下了团来到学校找我一起吃饭。在得知我的情况之后，红亮安慰我说不要着急，下一年的学费他会帮我。不久他就送来了1万元，帮我解决了第二年的学费。我说这两年读书我要攒学费挣生活费，肯定还不了你。他笑着说不着急，你啥时候有钱啥时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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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了2003年春天肆虐京城的非典之后，2004年7月，我的三年研究生生涯终于结束了。毕业后我来到位于杭州的这所大学做老师，记得8月份第一份工资拿到手才2400元。
工作后的闲暇时间我拼命的出去上课，每节课的课时费不过50元。就这样，年底的时候我终于攒够了两万多块钱：1万买了一台当时很贵的惠普电脑，液晶显示器， 自己很得意终于可以不再担心眼睛疲劳了；另外1万，还了红亮。
四、老田
老田是我在北京读本科时的同学加舍友，当时我们都是中师毕业后做了几年中小学老师后考过来的。老田其实不老，我们当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但是总觉得比校园里那些稚气未退的普教本科生成熟得许多，所以我们宿舍几个都互相在对方的姓前加个“老”字。
老田是河北保定人，据他说，他家离以雁翎队闻名的白洋淀不太远，生产皮包，全国闻名。
老田个子大概有175左右，当时瘦瘦的，爱留短发，眼睛很精神，笑起来很有魅力。
如今想来，老田应该是我迄今遇到过的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智商很高，情商也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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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秋天，我们刚入学，老田就跟他的一个老乡出去带欧美来的游客游览北京名胜，算是一个很早就开始加入旅游行业的无证导游。当然，后来很快老田就考了个英文导游证，毕竟我们读书的学校还有一个始终没有被教育部官方认可的很牛X的名字：“中国旅游学院”，学校的不少毕业生很自然地都选择做一名对外导游，挣钱快。
1999年的春天，老田就已经拥有了一部当时最先进的黑色摩托罗拉手机，价值一万多元人民币，据后来老田说，他花了七千元买的手机，四千元买的手机号！这手机比当年流行的大哥大小巧很多，惹得不少同学涌进我们宿舍争相欣赏！1万元是个什么概念呢？我记得当时在老家做中学老师，每月工资也不过240元，还常常拖欠。
那个年月，手机还不叫手机，它有一个霸气的名字：“大哥大！”记得98年暑假老家一个在县葡萄酒厂做销售员的远房叔叔就买了一部砖头块那么大的大哥大，回村子里的时候引得老少爷们儿一片啧啧声。
老田的业余导游生涯似乎一直持续到大约2005年，直到他从上海大学法学院毕业。那七八年间，老田在考研读书之余，竟能来往奔波于上海与北京之间，凭借他的业余导游工作，挣够了读书的学费、生活费，甚至还资助弟弟读书，一直保持着优渥的生活水准。
我是一个很木讷的人，读书就是读书，做导游我真的不知道带着那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该往哪里观光。所以在北京读书的几年里，我一直不敢尝试出去带团挣生活费和学费，只知道读研究生的时候重操旧业去民办大学或者夜大学里做老师挣讲课费。
所以，很佩服老田！既不耽误读书，又不耽误挣钱，从来不会为了钱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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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7月，研究生毕业后我来到位于杭州的这所大学做老师。2006年的春天，我放弃了原本可能辞职离开杭州的念头，决定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大学老师，然后老老实实地在杭州生活下去，因为毕竟已经过了30岁，折腾不起了！
于是，我决定尽快买房子，越早越好！当时我所在的大学老校区附近的二手房已经高达6000多元一平米，新校区附近也有差不多4000元一平米。当时我的月工资才不过3000多块，人民币！
考虑到自己的经济承受能力和方便将来孩子读书，我决定在市区内靠近老校区的附近买一个两居室小套二手房，位置要好。
算来算去最起码要准备8-9万块的首付。当时手里只有差不多6万块钱，无奈，只好想办法跟亲朋好友们借钱。
盘算来盘算去，我首先排除掉了亲戚，前些年母亲出车祸，已经感受到了世态炎凉；其次老朋友老同学，真的能够亲密到张开嘴借钱的不超过5个，更不要说买房子这动辄上万的事情。
最后我筛选了三个觉得关系不错大概有能力借出五千元以上的老同学：老田和另外两个十几年前读师范的时候要好的同学。
不好意思打电话，怕人家一口回绝好尴尬，又觉得打电话没有转圜的余地，让人家也不好做决定。于是我字斟句酌地编了一个短信，大意是说我想买房子，还差一部分钱，看老同学能不能帮忙借给至少5000元，并承诺两年之内一定尽快还上。因为我盘算着这三个同学如果能分别赞助5000的话，那么我的首付款就基本上差不多了。
信息发出去之后，心里很忐忑，担心给老同学带来心理负担，更担心人家拒绝，买房的事儿泡汤。很快就分别接到几个同学的电话。
十几年前读师范时的那两个同学分别打电话来，委婉表示说家里刚刚有些事情，也比较紧张。我赶忙说不要紧的，我只是问问而已，大家都不容易。其中一位老同学提出要帮我去找朋友借5000元，我赶忙制止了，说那倒不必，千万不要了。
当天晚上，已经从上海大学法学院毕业回到北京做涉外律师工作的老田打来电话问我需要多少？我知道这家伙讲义气，如果这样问我，肯定差不多。就直截了当地说能不能借我1万5千块？
电话那头老田毫不犹豫地说行，你把银行账户发给我，明天就打给你。
放下电话，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下买房子的事儿没问题了！
第二天，老田就打来了1万5千元，我当时五个月的工资收入。
不久，我就看中了学校老校区附近一个位置很方便的二手房，6000一平米，总价大约40万。付了首付8万多，组合贷款30多万，然后房子就属于我的了！
买了房子之后，我更加拼命代课挣钱了，每个星期几乎每天都要上课五六节，常常累得一回家就瘫倒在床上，只想睡一会儿再吃饭。
第二年的年底，终于攒够了钱还给了老田。
11年后的今天，据说我的这套房子现在一平米卖到差不多4万元！每每跟妻子说到房价，我都会想起老田，要不是他当年出手相助，我如今肯定每日带着妻儿老小生活在绝望里！
因为，如今的房价，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受得起的！
结语：
啰里啰嗦写了这么多，回过头来读一读却不舍得删去那些看上去有些冗余的叙述，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想留作纪念！
从1994年到2004年的10年间，那是我的前半生中最困难的10年。幸运的是，在我窘迫的日子里，我有这么多的好兄弟，向我伸出热情的双手！
前些天，留在北京母校工作的研究生同学达宏打电话来，他说：“老哥，如今我们都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十万、二十万的咱还是拿得起的。” 听了兄弟的话，心里顿时暖洋洋的！这世道，还有几个人能打电话主动告诉你：“兄弟，缺钱的话尽管说一声！”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会遇见这么多温暖的人？”
我想这大概就是上天的缘分吧！
岁月或许会染白了我的双鬓，冲淡了我的记忆，但是却永远也抹不去兄弟们的温暖！
将来我也会留给孩子们或许孩子们的孩子们读一读我那些年经历的风霜雪雨，让他们铭记那些年曾经帮助过我的叔叔阿姨们。
回首几十年来的人生经历，最大的感触就是一句话：
-------“聪明的最高境界是，厚道！”
共勉！
2017年8月29日 周二 22:59
作者简介：沙鸥，男，70后，90年代初中师生，现供职于杭州某大学。
致敬芳华已逝的一代中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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