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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记那年那洪水

文:杭士玉

七月的雨水总是不停地滴答,一夜就是这么不紧不慢地在敲打。漫不经心的硬是敲出了恼人的节奏。一切不自觉的主儿都是这么不知分寸。这让我忆起了九一年的那个防洪的暑假,是那场洪水的猖狂才让我领略什么叫青春芳华。
雨水也是七月份就开始不断的在下,那会儿我们躲在家中过暑假,好过的日子被这整天的噼里啪啦敲得已无心花。
我们几个年轻人在月底的一个下午被紧急招至校长室谈话,说是要去潘村淮堤抢险。我们面面相觑,都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屋檐下断不了线的水帘,心里还是兴奋的开了几朵小花。
我去向爸爸打个招呼,爸爸硬是要替我去。妈妈皱着眉头没有说啥。这么光荣的任务怎么可能换成老爸。
刚结婚半年有余的夫人将我送到学校百级台阶下那半挂大货车组成的壮观车队的集合地。出乎意料的是,送行的比我们出发的队伍还要庞大。一种壮行的使命感就这样勃发。
雨水在这个时候真的就停下。西天居然还出现了久违的彩霞。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去过潘村,车队在跑完104后便进入乡道,我们在半挂货车里只有持久的站立,湿漉漉的车体无处坐起。七月的空气在久久的雨水后很是清新,七月的大地在雨水久久的冲洗中格外洁净。我是比较喜欢雨水天气的人,总觉得浪漫的情怀非雨雾天气不济。这不,我一路居然觉得这是一份惬意的远行……
车过紫阳,便可看四周白色茫茫。天已渐黑,车轮居然渐渐淌行在淹没的道路上。地形渐趋向下走缓,我的心突的变得紧张。除了可见的水中房屋便是半截在外的根根树木。那些坚守的人家全是登在高台检阅着车队长龙般的灯光。
我们下车略作休整,一人发了两个凉馒头,没等吃完,便听一声吆喝,我们全又重新上车出发。这一再次出发,把我少不更事的内心冲击的稀里哗啦。再也没有村庄再也没有树木再也没有参照的路面活着漆黑的夜,茫茫状的天地唯有车的灯光还在提示我们的存在。没有谁再说话,我相信,那帮不曾有我平日勇敢的山区伙伴早就如我一样惊恐万状。
我们的任务在一段危险的大堤,下车后随着当地领导小跑似奔赴一线。我们穿着雨衣,从二十米的坡底背负一袋袋泥土顺着斜坡爬上坡顶堆垒在大坝的风口浪尖。漆黑、湿滑、泥水、汗滴、摔趴,两个小时后的小伙子最想的是顺势倒下。是的,我们的床铺就是泥浆中的大坝。我累得实在不行,就势卧倒在了泥泞的水坝上。
待我迷迷糊糊被唤醒时,整个大坝又是抢险的紧张氛围了。上游的洪峰正在接近,急需抓紧加固排查。我混混沌沌的跟着队伍上上下下摔摔爬爬,手臂和腿脚全然机械运动不能招架。湖面的风力加大,浪头拍打着堤坝,岸头被不断涌上来的水流冲刷。这个黑乎乎的夜,这个白呀呀的水,这个哗啦啦的浪,这个无依着的心……哎呀,顿生了一个怕。我这才知,妈妈的忧虑眼神和爸爸的硬要替代意味着啥。
天终于亮了。这算是见到了天日。我的心算是放下了许多。接下来的这一天比较平静。我们上午继续巡堤,下午略做了加固。没有下雨的晚上领导带我们去了一个坝子下的村庄。村子其实就是几户人家,四周都是高大的白杨树包围着。村民家中什物已经搬空,搬不走的东西有的吊起来,有的埋起来。这么一个洪水包裹住的村子哪有一丝生机。我们沮丧着想着能吃点什么。就在这时,领导吆喝我们到村西头。居然真的是吃晚饭的。他吩咐我们从沙子堆里扒出了一摞子碗筷。我只有一只筷子,便智慧的折成了两截。我们一起围到灶台边时,一口大锅里煮着的竟然是喷香的鸡汤。没有灯光的鸡汤落到我碗里时竟狠狠的啄食了我几下,我默默地忍着手面的疼痛没有舍得将手里的碗扔掉。可想,那一刻,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们返回大坝时,又接到了命令。上游来水,今晚准备炸堤,要求我们迅速上船待命。我们待命的是货运水泥船,船体很深,底部又分割了若干个小区块,既无法坐也无法躺。我举头望天,天上只有片状的星星在跟我眨着小眼。突然有人发言:这要是炸了,我们会顺水淌到哪?一个家伙接过话茬:船翻回老家。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下,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在了他的脊梁上。
人临险境时的紧张也许就那么一瞬吧,我靠着水泥船望着星空不再有更多的遐想,伴着细腿长嘴蚊子的一再死磨叮咬,一边无力的扇打一边呼呼睡去。间或听到领导一会儿三点一会儿四点的炸坝声。既然狼没有来我且睡去。
终于没有炸坝。我们等到了天明重回了阵地。这样,原计划的三天任务我们硬是坚守了七天。说是中间换一批人过来的,结果没有来。期间,领导给我们开了一次思想动员会:表现优秀的火线入党。
后来的两天又是一番骄阳。慢慢退却的洪水依然需要我们陪伴。这便让我们品尝了“水深火热”生活的滋味……
终于等到了凯旋日,还是卡车送我们返程。街道上到处是人,迎接的场面比送行时的更大。一个个都在比比划划,心疼地在笑说我们糟得没有了样儿。不是吗。我用我的黄军褂满满的将头包裹起来,只留一条狭缝寻找着熟悉的回家路。我深知我的一头浓密乌黑的发早结成了一顶大马盖,自此,我原本就不够白皙的皮肤再也没有白过来。
站在门口台阶等候的夫人,远远的瞧着我向她走去。她说:她想象过我会什么模样归来,但是,还是不曾想到如此不堪的狼狈像……
哈哈哈哈,再难堪的狼狈像都是青春芳华的固有模样。岁月不为激情燃烧何需在这世间虚愰一趟!!
2020了,这大水又闹洪荒。长江吃紧,滁河暴涨,淮河洪峰再兴大浪……时事英雄,好儿郎你在何方?!

编辑:董祖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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