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这部新片炸了,我赌又要火!
从两年前就开始期待的《兰心大剧院》,终于公映了。中国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娄烨依旧延续了他自己鲜明的个人风格,携手巩俐等一众演技派大神给观众带来一场非常规的观影体验。
对于资深影迷来说,这部融合了黑色电影和作者电影风格的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在拍摄中所运用到的种种技巧都让人感慨于娄烨在结合拍摄方式于拍摄内核之间所做的尝试;
从普通观众的角度来说,其实并不用担心“看不懂”的问题,抛开所有的隐喻和影史呼应,《兰心大剧院》依然是一部在情节上很优秀的电影,完全可以持平常心去欣赏。
看起来很高级的难懂电影?
从电影的形式上来看,《兰心大剧院》把“不好看”做到了极致,不是说情节的无聊,而是物理意义上的观看困难,全程都是黑白片,手持摄影,如果坐在前排很难不觉得“晕乎”,尤其是影片后期的枪战部分,镜头的晃动和景别的匆匆变换让人有一种如坠云端的错觉。
影片还运用了大量的近景、超近景和局部特写,将镜头直接推在演员的脸和肢体上,太过于细节的展露让演技中的微表情非常重要,在无法依赖于环境渲染的时候,演员本身的演绎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尊重。突然就理解了很多看过影节放映观众的预警所说的:可以备着晕车药去电影院,尽量不要选太靠前的座位。
另一方面,电影的大胆尝试是摒弃配乐,采取真实的环境收声,用最直白的背景音搭配台词,虽然在看电影的时候,配乐是观众很少注意的一个部分,但是被完全取消之后,才会突然意识到这种“缺失”的突兀。
这种背景声音的曝光让影片呈现出了原始、纯粹的质感,甚至有一些过度的毛躁和聒噪,但也更能让观众将重心完全放在戏的环境中,有很强的带入感。
这种尝试会被很多人视为观影的“准入门槛”,仿佛形式特殊的电影就更具有“高级”的属性,但其实并非如此,《兰心大剧院》本质来说是带有文艺色彩的谍战片,从理解的角度观看并不存在太大困难,这种形式上的尝试只是为其提供了更多的表述空间和导演的个人思考。
主演巩俐曾经对观众写下这样一句话:把电影做到极致和纯粹是我们电影人的责任和梦想,如果你喜欢电影,你一定会喜欢《兰心大剧院》。
这部被形容为纯粹的电影虽然区别于吸睛也吸金的商业类型片或者是看起来很“爽”的大场面电影,但其本质仍然是电影,在艺术范畴内为观众提供不同类型的美学表达,我相信这种对美的追求和感知力是在所有群体中共通的,而这可能也是巩俐能够自信说出“一定会喜欢《兰心大剧院》”的原因之一。
不愿离开的“孤岛”
当我们放下对其表现形式的探究,从剧情上来看,《兰心大剧院》使用各种意象,将特定历史时期之下的关键时间和关键任务放在一个核心人物的身上,很大胆。
处理得好就是小人物在时代暴风眼中的生活,处理不好就是历史虚无主义的狂妄幻想,很明显,《兰心大剧院》是前者。
于堇是孤岛,周围人的虎视眈眈,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她完成任务,也追求爱情,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兰心大剧院是孤岛,上演的一幕幕戏剧,却仅仅是麻痹生活苦痛的暂时避难所,在舞台上演出的不仅仅是艺术,也是生活残酷的真相;
上海是孤岛,租借,英国法国和日本在暗处的针锋相对和难以体察的紧张情绪;战争中的中国是孤岛,是案板上待俎的鱼肉,也是他国寻求自保而摆布的棋子,在绝望中生存并且生长。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戏中人寻求走出孤岛的办法,在信任和背弃中走过一遭又一遭,相互试探。
孤岛的安全是危机四伏的假象,正如于堇通过精神控制法对他人进行的暗示。在开始和结束时,都有欢快的爵士乐演奏和从容的舞步,安逸、舒适,几乎让人沉醉的氛围,几乎要让人忘记那些血淋淋现实的氛围,小人物的故事由此荡开一笔,时代的转变已然奠定,但即使是要被刻在历史长河中的轰轰烈烈的时间定点,在实际上,也总是这样轻飘飘地度过了。
有这样举重若轻的格局在,《兰心大剧院》真的很高明。
没有扣下的扳机和人性
电影到了最后阶段是混乱的枪战和偶尔的平静,对白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而人物形象也在这里变得更加丰富、完整。
于堇是最顽强的女战士,面对一队日本人都毫不畏惧地挣扎着突围,先是把自己枪中的子弹打完,接着从地上捡起敌人的枪,打完,再换一把,再打完。
从走廊到门口,她在身负伤口的情况下步步紧逼,把藏在暗处的、张扬在明处杀人的敌人一个个解决掉,包括心狠手辣的射击大师梶原,冷酷而顽强,完全是战神模样。
待她走出剧院的门口,埋伏在一旁的古谷三郎发现了她,两人持枪正面相对,情绪和张力被拉满——谁会先开枪?
谁会活下去?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这样的关键问题时,古谷三郎持枪的手却缓缓放下,犹豫和迟疑着不想伤害这个看起来跟自己亡妻有几分相似的中国演员。等观众以为这时会出现一场意外和解时,于堇却果断出手,将古谷打伤在地。
这是一个雨夜,古谷的身体缓缓滑落在地上,于堇抬着手枪走到他面前,准备给他最后一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古谷没有试图挣扎或躲避,也没有对自己刚才的心软有任何后悔的意思,只是试图用手去触碰掉落在地上的亡妻的照片。
这个人物从出现就带有的羁绊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对于他来说,这场战争和传递的密码都不再重要,只有活在记忆中的故人才能给他以慰藉。
于堇看着这一幕时选择了没有扣动扳机,尽管她之前在杀人时没有半分犹豫,却在温情和生命遗憾出现的时候展现出怀有跨越意识形态和民族仇恨的善良和同情。
矛盾塑造出更加丰满的人物,于堇的同理心让战争更残酷的一面表现出来,在正义和邪恶的斗争中,即使是纯粹邪恶的一方,丧失的人性也总会偶尔出现,但偶尔闪现的光辉是渺小的,
即使于堇没有补最后的一枪,古谷三郎也很有可能还是死在了那个雨夜,而活在他记忆中的美代子或许是一个狡猾的杀手和最坏的罪犯,作为观众的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全貌,也不能对这件仅仅作为片段呈现的事件进行挑剔和批判,但这不影响我们通过共情感受爱在人与人之间流通的微妙。
与之相反的,“假洋鬼子”莫之因在强暴白玫之后遭遇抵抗,便心怀恨意杀死了对方,甚至不解气地向尸体补刀,更显得无力、卑劣。
两两对比之后呈现出的巨大讽刺感让整部电影在结尾处密集地出现让人回味的部分,人物的性格也在原先还带有迷雾的基础上快速走向成熟,让观众感受到一种“谜团被揭开”的情绪释放,更加能够体察到《兰心大剧院》隐藏在激烈场面后的隽永深意。
走进电影院去看一看《兰心大剧院》吧,炽热的、焦灼的情感表达,混乱的、迷醉的往日故事,糅合在电影两个小时的黑白色调中,最后留下的是带着泪水的温柔和无法击溃的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