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7杜甫七言歌行《徒步归行》读记
杜甫七古《徒步归行》读记
（小河西）
据原题注，杜甫从凤翔出发，徒步到邠州。邠州有官军驻扎。官军的头儿是特进（文散官第二阶，正二品）李嗣业。【《旧唐书-李嗣业传》：“李嗣业，京兆高陵人也。身长七尺，壮勇绝伦。……天宝七载，安西都知兵马使高仙芝奉诏总军，专征勃律，选嗣业与郎将田珍为左右陌刀将，……由此拜右威卫将军。十载又从平石国，……以跳荡加特进，兼本官。……及禄山反，两京陷，上在灵武，诏嗣业赴行在。嗣业自安西统众万里，威令肃然，所过郡县，秋毫不犯。至凤翔谒见，上曰：'今日得卿，胜数万众，事之济否，实在卿也。’遂与郭子仪、仆固怀恩等常犄角，为先锋将。……至德二年九月，嗣业从广平王收复京城，与贼大战于香积寺北。”】杜甫一个从七品的宣义郎从八品的左拾遗，要向这位“特进”借马。邠州：在凤翔府麟游县北。【《元和郡县图志》卷3：“邠州，新平。紧。……天宝元年改为新平郡，乾元元年复为邠州。”】
徒步归行（杜甫）
题注：赠李特进，自凤翔赴鄜州途经邠州作。
明公壮年值时危，经济实藉英雄姿。国之社稷今若是，武定祸乱非公谁？
凤翔千官且饱饭，衣马不复能轻肥。青袍朝士最困者，白头拾遗徒步归。
明公：对有名位者的尊称。《三国志-孙破虏讨逆传》（晋-陈寿）：“明公亲率王兵，威震天下。”《奉赠严八阁老》（杜甫）：“扈圣登黄阁，明公独妙年。”
经济：经邦济世，经世济民。《孟子-尽心上》：“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嘲鲁儒》（李白）：“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姿：姿才，资质。《三国志-陆凯传》：“或清白忠勤，或姿才卓茂，皆社稷之桢干。”
社稷：土神（社）和谷神（稷）；借指国家。《孟子-尽心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礼记-檀弓下》：“能执干戈以卫社稷。”《孙膑兵法-见威王》：“战不胜，则所以削地而危社稷也。”《咏史》（唐-戎昱）：“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武定：以武力平定。《周书-张轨传》：“宇文公文足经国，武可定乱。至于高识远度，非愚管所测。”
千官：《荀子-正论》：“古者天子千官，诸侯百官。”《吕氏春秋-君守》：“大圣无事，而千官尽能。”《三年冬大礼》（唐-曹唐）：“千官不动旌旗下，日照南山万树云。”
衣马轻肥：衣轻马肥，形容生活豪华。《论语-雍也》：“乘肥马，衣轻裘。”《秋兴》（杜甫）：“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衣马自轻肥。”《善哉行》（汉-曹丕）：“策我良马，被我轻裘。”
青袍：《旧唐书-舆服志》：“六品、七品服绿，八品、九品服以青。”杜甫为从七品下，安规定应“绿袍”。但唐时称“青袍”以示官职卑微。《留别郑三韦九兼洛下诸公》（唐-高适）：“此时亦得辞渔樵，青袍裹身荷圣朝。”
大意：您正当壮年适逢时局艰危，经世济民实在需要英雄豪杰。国家形势现在这种情况，武力平乱除您还能靠谁？凤翔的“千官”还能吃饱饭，但已经不复衣马轻肥。俺官职卑微最困苦，白头拾遗正徒步归。
人生交契无老少，论交何必先同调。妻子山中哭向天，须公枥上追风骠。
交契：交情，交谊。《与契苾将军书》（唐-王勃）：“仆与此公，早投交契，夷险之际，始终如一。”《赠韩郎中愈》（唐-孟郊）：“何以定交契，赠君高山石。”
同调：喻志趣相同者。《七里濑》（南朝宋-谢灵运）：“谁谓古今殊，代可同调。”《寄永平友人》（唐-牟融）：“高风落落谁同调，往事悠悠我独悲。”
枥：马槽；马房。《步出夏门行》（汉-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杂说》（唐-韩愈）：“骈死于槽枥之间。”
追风：《古今注-鸟兽》（晋-崔豹）：“秦始皇有名马七：一曰追风，二曰白兔，三曰蹑景，四曰奔电，五曰飞翮，六曰铜爵，七曰晨凫。”《紫骝马》（梁-张正见）：“须还十万里，试为一追风。”
骠（biāo）：一种黄毛夹杂白点的马。《说文》：“骠，黄马发白色。”
大意：朋友交情不分老少，结交不必志趣同调。俺老婆还在深山里对天哭泣，请您借俺一匹像“追风”的黄骠。
诗意串述：这是一首借马诗。首4句赞李嗣业。求人帮忙总要说好话。何况说的也是事实。李嗣业确实有“英雄姿”。在安史之乱中确实是“武定祸乱”的重要人物。写此诗后不久，“嗣业从广平王收复京城，与贼大战于香积寺北。”李嗣业是收复京城的重要人物。中4句写自己困难。现在“凤翔千官”虽还能吃饱饭，但已不再是“衣马轻肥”。俺虽是“白头拾遗”，但品级低，是“最困者”，探亲只能徒步。其实当时有规定，马要用于战事。【《旧唐书-肃宗纪》（至德二载二月）：“上议大举收复两京，尽括公私马以助军。给事中李暠署云'无马’，大夫崔光远劾之，贬暠江华太守。”】杜甫没提这些规定。杜甫在凤翔搞不到马，到邠州向李嗣业借马。末4句提要求。两人年纪差别不小，但杜甫说“人生交契无老少”。两人兴趣爱好也不一样，一个是武人一个是诗人，杜甫说“论交何必先同调”。总之，我们是可以“交契”可以“论交”的。赞扬的话也说了，自己的困难也讲了，以后我们还要“论交”的。（俺是“凤翔千官”，俺是“白头拾遗”，俺在皇帝身边。这些话李嗣业也一定听明白了。）现在俺急着回家，老婆急得都哭了，徒步太慢，还有几百里呢，看能不能通融下，借匹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