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与李开芳，到底谁在耍谁？

李开芳，太平天国北伐主将。1855年兵败，被押械北京，六月十一日凌迟处死。与其一同被杀的，还有黄懿端、谢金生、李添佑、谭有桂、韦名传、曹得相、刘志隆、刘子明等部将。据说，黄懿端临刑前，还踢死两个来绑绳子的小兵。

只是，历史教科书上，仅能写个大概。我们会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是胜利还是失败，是投降还是不屈。更详细的，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去看其他书了。而且，就算去看，大抵也突出他们的英雄气概，而少从他们的对立面的观点，进行论述。

我们不妨来看看，亲临当时当地的清朝官员张集馨，是如何记载李开芳投降一事的。

咸丰五年（1855）五月底，有人告诉张集馨，李开芳要投降啦，等下会到大营呢！

张集馨知道，这阵子，已有一些太平军士兵投降过来了。因为他们受不了了水里的日子，太渴了！

原来，将李开芳的几百人围在冯官屯后，清军主帅僧格林沁从减少伤亡考虑，听从了水攻的建议，引水灌屯。于是，“贼来降者，言巢中遍地皆水，只剩两三丈干地，为李开芳支床处，余贼皆处泥淖中”。

清朝官员们想不通，既然冯官屯到处是水，你们怎么还会渴呢？

原来，“水秽臭多蛆，人马粪溺，比酿其中，风日熏蒸，饮者辄死……裸足水中，水已及膝，而遍腿粗蛆，断无生路”。

这也是李开芳投降的背景。他们的据点，已不适合人生存了，很多人已投降，不如也投了。

当然，主流观点似乎是，李开芳假投降真突围，只是未能成功，以致被抓。

张集馨跑到僧格林沁大营里道喜。僧格林沁志得意满，高兴得很，说，“李开芳已到大营，何不往看？粤匪降者，余已令增副都统、经总戎监斩矣。天气今日甚热，想大营臭不可近，公且先去，余在此仍有事体。”

看平投降的大部分人，都已被杀了。

张集馨到得大营，见到了曾使皇帝大臣们肝胆俱裂的李开芳，他“头裹花洋布手巾，身穿月白紧袖小袄，青色绉绸单裤，短袜，红色绣花鞋。面色黄白，瘦颧耸立，双目下注，两鬓皆长发”，看到张集馨等官到来，“亦知起立”，一副很有礼貌，人畜无害的样子。

正是如此，一官员说，“看李逆形状，不似反叛。”

张集馨说，“观其双眸，知其险毒，枭獍系恶鸟兽，其凶狠在性，不在形也。”

诚哉此言！

不然怎么说，很多所谓的正人君子，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呢？仁义道德用以约束他人，男盗女娼用以满足己欲。岳不群那样的伪君子，比起田伯光那样的真小人，不知等而下之到哪里去了。

诸官正在议论呢，僧格林沁来了。

此时李开芳是何等情状？

——该逆跪称小的。此刻既已被捉，自然得让敌人放松警惕，委曲求全就是最好选项。

僧格林沁跟他说软话，“我既准汝降，我断不杀汝，将来江南，我还要带汝同去立功，不卜平定江南，汝有何计？”

李开芳说，“江南瓜镇各营，我可招致，若专恃兵力，转难得手。”

僧格林沁说，“汝论甚善，大将军惠亲王欲见汝一面，即打发汝回，随我南下，汝在京谅无多耽搁也。”

看完这段对话，我们都要糊涂了。这到底是谁在耍谁？僧格林沁要带他一起建功立业，而李开芳也献上了计策。如果将他送上京是去杀头的，僧格林沁何必讲这些没用的安慰他？是否当时他真的觉得清廷没藏杀心呢？

看着亲历者的记载，只能说，历史比我们能看到的以及由此想象到的，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