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岁月:故乡生产队的场
故乡有场,还是在有生产队的时候。每个生产队都有场,冀南平原的村子,土地一般都不缺,所以,那场也就都大一些的,估计一般都有二三十亩大小。
场热闹的时候是在夏收和秋收,各类需要脱粒的农作都要拉进场。进场之前,场要重新平整,撒一些新的黄土,泼上水,再用碌碡压实,平得如镜子一般。自然,夏收是最忙碌的,因为要在雨季来临之前把新麦子打净晒干,还要交公粮、留足种子后再给家家户户分一点新麦,让人吃上一顿新白面馍馍。但秋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谷物收进场,一垛垛弄好,一点点慢慢打,经常是到了霜降以后才能打理完毕。
场的边上都有一口水井,就是很普通的人工挖的砖井,当时,就是这样的土井,那水也是常年不断的。这口井,一可用于防火,打场时,井边挖一大坑,时时存满水;二也用于饮牲口。井口起初辘轳,后来又换成铁水车。
盛夏时节,场是村民们消遣的地方。场院处在村子边上,夜里只要有一点风,就能彻底享受,小风儿一吹,白天的苦累就随着风飘走了。吃罢晚饭,便常常有人在场边的坑沿上的大树下拉呱聊天,主讲么,自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主题也多为那些村子里的老事或者一些鬼仙的传说,年轻人是插不上嘴的,偶尔有个别年轻人想讲一些所谓的世界大事等新鲜事,老人们不耐烦地用烟袋锅敲敲鞋帮子,嘴角一撇,送上一句“话多屁少”。年轻人闹个没趣,脸估计红了,但幸好天黑没人看见。小孩子们是乐意听的,尤其是那些鬼仙的事情,孩子们虽然听得直往老爹怀里钻,小耳朵却使劲支着,生怕漏下一个字,但晚上回去后,一个人连厕所都不敢去了!不过,对于没有乘过汽车火车的孩子们来说,很向往老人们讲的“狐仙车”,有时走夜路,看见远远过来的一辆马车,就幻想那上面坐着一个狐仙,然后拉自己坐上马车去过神仙日子。但每次马车到了跟前,大着胆子望去,往往是自己村子里的外出赶脚的叔叔大爷,于是有一点失落!赶“狐仙车”是男的女的?老人们一直也没说过,估计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们希望那是一个女的,梦里的狐仙说不定还是自己的同桌呢!
秋天时候,要安排看场的人,说是防贼,其实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就好像家家户户那低矮的院墙。看场人会在谷子垛里掏一个洞,洞子用木头支起来,外面虽然是秋风瑟瑟,但洞内却温暖的很,地上铺着喧喧的谷草,散发着那新谷子的香味,在孩子们看来,那是比自己的土炕舒服得多得好地方。晚上,看场人在洞子里点的是带有罩子的马灯,比一般家里的灯气派也亮堂,但生产队给买这个可不是摆什么阔气,主要是为了防火,那可是老少爷们多半年的口粮呢!这个 时候,呱照样拉,但是,吸烟那是万万不能,谁要是憋不住了,自个儿去场院边上的坑沿上过瘾去!
更多时候,场是孩子们的乐园。场里闲的时候,孩子们在这里学骑自行车,刚学会骑车的还不敢上路也在这里过瘾,间或就会发生“交通事故”,车倒人翻,嘻嘻哈哈骂上对方几声娘也就罢了;平整的场还是玩陀螺或滚铁环的好场所,在这里,可以充分展现自己的技艺;闲着没事的时候,孩子们也会偷偷去玩水车,好几个人合伙推着一根木杠子,水车吱吱呀呀地响,水慢慢被汲上来,尤其是盛夏的时候,等水灌满水槽,掬点水洒在身上,凉飕飕的,比现在吹空调还要舒服。但这个东西可不是随便玩的,大人们不让,生怕孩子们没了气力,水车倒转,那根木杠子打在身上,真能要命呢!
生产队没了不久,场也分了,成了家家户户的宅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