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第一位民选院长

1992年广州画院大楼落成仪式上,

广东省省长梁灵光、

广州市委书记张汉青等参加剪彩

1981年7月,陈永锵从广州美术学院获得硕士学位,研究生毕业了。何何从,命运的选择再次摆在他的面前。

他请教恩师廖冰兄。

廖冰兄生于1915年,原名东生,祖籍广西象州县,生于广州,著名漫画家时任中国美术家协会广东分会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

“你去动物园看过狮子老虎吗?”廖冰兄问。

“见过,它们待在笼子里没精打采。”

鏖老师接着说:“你是野生动物,回到大自然吧。”

艺术的核心是灵魂自由。如果没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很难创作有灵魂的茅塞顿开的陈永锵,放弃了留校当老师的奢望,准备应梁广大的邀请,回故乡南海。

广州画院当时正在筹建中,执掌画院的领导蔡畅旋,从陈永锵的二伯父暨南大学教授陈芦荻那里对陈永锵略有所闻,建议陈永锵带作品到他家看看。陈永的母亲精心准备了一篮水果,让儿子有礼貌,带点手信见领导。

要出门了,但陈永锵怎么都不肯带,执意不过,才勉强提着水果出们。到半路,越想越不对劲,如果要见的领导不贪,会误解自己:如果他贪,做他的部下也没意思。这样想着,又把水果提了回家。母亲生气地说:“看你怎死梗。”陈永锵平静地对母亲说:“妈,你放心,画院是招画家,不是招送水果的。”

这回空着手出门,走得自由自在。

这次见面的结果非常理想,蔡畅旋老师看了他的作品后说:“现在不是你能不能到广州画院,而是画院能不能争取到你。”

从6岁开始学画,经过27年不懈努力,陈永锵终于当上了职业画家,看到儿子有出息,父亲陈志伟打心眼里高兴。父亲“文革”后落实了政策,但他好马不吃回头草,不愿回原单位工作,而是当了个体户,为街坊服务。陈志伟是位电器工程师,他的手艺,养活了一家人,20世纪80年代初,就买了一部二手摩托车。

1991年陈永锵在美国画展

不幸的是,1981年12月,还有几天就要过元旦节了,父亲陈志伟骑摩托车在下班的路上被公共汽车的实习司机撞成重伤,在医院住了7个月之后,终于还是走了。

父亲临走前,嘱咐陈永锵:“不要追究那位公共汽车司机的责任了,她与我无冤无仇,不是故意的,都是我自己的命不好。”

父亲的这段临终遗嘱,其实就是他善良一生的写照。

父亲生前,喜欢种姜花,谁喜欢都可以摘。他特别喜欢两个女儿,喜儿留着长长的辫子让他梳。他坐牢后,陈永锵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妹妹的瓣子编得漂漂亮亮,再送到幼儿园。

回想起在街道工厂时,三个干部轮番做陈永锵的工作,劝了一夜,要陈永锵与父亲陈志伟划清界限,断绝父子关系,18岁的陈永锵死硬都不肯在断绝父子关系声明书上签字。陈永锵心想,前途黑暗就黑暗吧,哪怕一辈子受苦受难,自己都会做父亲的儿子。

父亲的好,陈永锵与弟弟妹妹们会一辈子记着。

母亲伤感地说:“他命不好,没有福气享福。”

1985年,按照政策的规定,妻子邓翠娟也带着两个儿子陈志宏、陈志彦回城了。

一辆画院派出的三菱面包车接回陈永锵一家四口和几把柴、一堆蜂窝煤、个电饭煲,一家人就这样高高兴兴回到广州。

《与尔同销万古愁》陈永锵

对于上无片瓦的陈永锵一家来说,回到广州是无家可言的。这时他刚任广州画院基建办主任,正因为“哀兵必胜”的原理,他才被画家们推举为建房大员,他一家却挤在广州画院借广州雕塑院的三楼,夫妇一张小床,两个孩子睡在翠娟白天裱画的乒乓球台上。

回忆起这段生活,邓翠娟说:“非常艰苦,没有家的感觉。”

邓翠娟在南海工艺厂时,跟师傅学了一手裱画的技术,康有为遗下的好多作品、手稿都是她一手翻裱的。回广州后在画院帮人裱画,没有地方,就借会议室,画院每逢周一要开会,一到周日,邓翠娟就把会议室收拾得干干净净让画院使用,开完会,又开始裱画。这样的日子,差不多一年。后来,因为陈永在广州画院的“失意”,被迫另地谋生,才结束了这段日子。

1986年,在广州市文化局局长钟子硕的关怀下,在广州共和西路为他们分到了一间50多平方米的房子,一家人才真正住在了一起,成为广州人家记得搬家那天晚上,两个孩子高兴得抱着枕头,在床上打闹了一夜。1988年,国内民主气氛非常浓烈,广州画院也在上级组织部门的安排下,开展民主选举院长。动员会上,陈永锵带头发言“民主选举,选到谁,谁就要当,不能推掉.”结果在选举会上,陈永销以高票当选了。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敢问路在何方》陈永锵

陈永锵实在无意要当什么院长,他醉心的只是当个画家而己。当年大家荐他当基建办主任,他只想:“如果我能把广州画院建起来,至少也可以有个家居,何乐而不为?”于是,他全身心投入了搞基建,确实有点积极过人,到临与工程队签合约时,对方邀他单独见面。这次见面中,陈永锵见到了对方的意”,毅然指令对方在工程款上作修改,意即自己不贪,你也别占便宣,在平方造价上砍去了30元。不料,院长表示难解陈永锵的积极卖力,要查一查。

文化局的工作队来了,要查账。陈永锵生气而又傲慢地说:“查吧,查的结论,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陈永锵光芒万丈,查?查什么?搞了这么久时间,基建专用款上,是零支出。”

越查越清白。这年,陈永锵居然史无前例当上了个“先进工作者”。

后因工程队认为广州画院未肯签合同,致使他们有所损失而将广州画院告上了法院。陈永锵平生首次接到法院的传票,要准时到法院接受调查询问。开庭那天,法官叫被告人:“陈永铿。”

“陈永铿、陈永铿。”法官连续盯着陈永锵叫了三次,陈永锵就是不回答。“嗯,知道你是个大画家。”法官以为是他架子大,加了一句。

被人称为大画家,陈永锵的心就软下来。他对法官说:“我叫陈永锵,是铿锵有力的锵。”

铿锵有力,当然官司也就贏了。

《要学蜜蜂采蜜糖》陈永锵

但当院长这事,他还是不肯点头。林墉老师的妻子苏华也是广州画院的画家。她觉得陈永锵为人公正,是院长的合适人选。

苏华问他:“你一般遇到事发恼,生气几天?”

“两三天啦。”陈永锵不知是计。当然,也不知道,当院长就是给画家们骂的。

“那就是你啦,我不行,一生气就很久才能消气。”苏华劝他,“从广州美术的发展来考虑,都应该当这个院长,而且这是民意。”

他敬重的大姐都出面了,陈永锵当上了广州画院的第一位民选院长。在这之前和这之后,院长都是上级组织部门任命。

陈永锵的升官,是民主改革进程中的一个孤本。

这个时候的陈永锵,喜欢穿一身白色的休闲装,连皮鞋都是白色的,干净得一尘不染。

编辑 | 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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