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爱(五)结局即是开始
Z享受了一个几十年婚姻里少有的温存的夜晚。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倒是谢梅,陷入了沉思。难道以前坚持的都错了?
谢梅,母亲早逝,她和两个哥哥是父亲一手拉扯大的,父亲对他们严厉又慈爱。谢梅相当于在男人堆里长大,“小事不介意,大事不含糊”就成了她的秉性,她不会小女儿般的娇羞造作,也不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一直素面朝天,把胸束得紧紧的,她像男孩子一样,天马行空。最讨厌大姨妈来的时候,让她放不开。听人说凉水泡脚可以推迟大姨妈,傻傻的谢梅竟然偷偷去试。
她从小崇拜军人,只是自己没机会去当兵。当介绍人把个退伍兵Z介绍给她,她看到Z穿着军装,身材挺拔、气宇轩昂地站在她面前时,她想都不想就应允了这桩婚事,“这辈子,就他了。”
闪婚以后,谢梅从来没变过,她踏踏实实过日子,对Z那是个忠心耿耿。 后来,他们有了儿子,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常常过下去,除了夫妻房事,她总觉得那是在做龌龊的苟且的事,说白了,她是性冷淡。
她感觉Z的脾气越来越大,无端发火,他们之间发生了分歧,Z开始后悔自己闪婚,直到舅哥的事发,造成他们离婚,谢梅仍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她倔强地坚持着,内心依旧爱着Z,也和Z的家人保持很好的联系。
Z为了照顾生病的谢梅,复婚时,他们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同房,谢梅还暗自高兴。 谢梅少年时,被喊成假小子,长大后,被称作女汉子。 女汉子的她,对于Z登山、钓鱼这类爱好视为不务正业,总是嗤之以鼻,她只问:“有啥用?”。
谢梅不知道,这样的婚姻,缺少温度、缺少润滑、缺少内驱力。Z像拉车的马,拉着这个家,默默前行。那些年病妻幼子,给他套上了牢牢的枷锁,总让他感觉疲惫不堪。
谢梅认为有时候Z发火,简直来之无名,她简单认为他就是个脾气暴躁的好人。她嫁给他从来没有后悔过,日子不这样过,还能是什么样子?哪家夫妻不吵架?而她工作努力,尽心操持家务,维护良好的人际关系,行事方式,雷厉风行,外人都夸她行得端做得正,她已经在校长的位置上坐了多年。她从不认为他们夫妻之间关系有什么问题。
直到今晚,她穿了旗袍,抱着鲜花,被家人簇拥到镜头前,内心原本属于女性的那点柔软忽然被触碰到,这个男人婆一样的女人,忽然被唤醒了。或许,她也可以是另外一种样子?她看了看身边熟睡的Z,内心有种从未有过的踏实,靠近他,靠近他......
第二天一早,得到一夜温存的Z,欢快地哼着小调,为瓶里的鲜花喷了些水,开始准备早餐。一家人兴致勃勃地忙碌着,早饭后,小锦建议婆婆穿着旗袍去上班,谢梅本不想穿,可儿媳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穿了旗袍的谢梅走在路上,步子也迈不开了,感觉所有人都在看她,如芒在身,恨不得马上到学校,暗暗后悔,简直是活遭罪。没想到,才进办公室,年轻调皮的90后,小丁老师,开了门,露个脑袋,拉长音到:“校长~真!漂亮,您今天看上去温柔好多呀!嘻嘻嘻。”扮个鬼脸跑了。她想去卫生间照照镜子,整理一下纠结的心态,在门口却听见两个老师对话:
甲:“谢校今天竟然穿了旗袍!破天荒!”
乙:“旗袍是很漂亮,不过就是束缚人。”
甲:“旗袍也有很多改良款呀,根据自己的喜好和身材穿嘛。”
乙:“我还是喜好休闲和职业装,谢校穿了旗袍感觉不认识她了。”
谢梅在门口咳了一声,两个同事不约而同望向她。
甲:“谢校,不是我说你,这身材,不穿旗袍可惜你那么多年啊!”
乙:“我还是习惯谢校穿职业装,威严、干练。”
甲:“旗袍,很有女人味的,别的衣服穿不出来,肩、胸、背、腰、腹、跨,线条完美呈现,尽显风流,而且每个人穿出的感觉也不一样,有的端庄、有的妩媚、有的典雅...”
乙:“可是休闲衣服穿着多舒服啊?职业装...”
谢梅笑到“你两个不要争论了,赶紧回去准备上课吧!”
然后,自己在镜子前端详了好久,心里思考着两个人的谈话,思绪也不停摇摆。一会想,我再也不穿了,一会又想,确实挺美的。 回到办公室,把手机屏保换成了抱着鲜花、穿着旗袍的一家人照片。只是到了下班的时候,她又犯愁了,穿旗袍,迈不开步,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她犹豫再三,拨通了Z的电话,让他下班来接她。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事,她特别要强,不是墙倒了推不开,她是不求人的。Z的车停在那里,谢梅钻进去,松了口气。她想回到家,就把旗袍脱掉,面对镜子时,却又转了几圈。
Z第三次到林可这里时,看上去人已不那么疲惫和局促。他仍旧带来了一堆礼物和狗粮。
林可穿的是一套乳白色茶服,柔和中带一股仙气。
“得多谢林老师的一捧鲜花,我妻子很喜欢!”
林可笑眯眯的递上一杯茶:“喜欢就好咯。”
“以前我从未想到这些。”
“女人,实际上有时候要求很低,你的在意让她感动。”
那天,Z向林可提了很多次他家的谢校长
“她呀,干起工作来,不要命……”
“她呀,太直!为此也得罪很多人……”
“她连续几年都是市里先进。”
“她的病都是累出来的……”
林可默默的听,脸上带着宽和的微笑,Z忽然感觉自己的话多了,也感觉到自己正加强对谢梅的关注,马上抱歉地说:“林老师,我们开始瑜伽放松吧!”
有了上次的经验,Z这次配合得更好了,他躺在瑜伽垫上,随着林可的引导,在舒缓的音乐声中,感受着鸟儿的欢唱和花草的芬芳。他身心无比放松……
临走,林可拿出一块石头:“这个送给你妻子吧,我这河边有很多鹅卵石,我们以前用它铺路,后来我捡来些,也可以在上面作画。”
Z拿起那块鹅卵石,白色的,上面画着蔚蓝的大海,一个红衣女人面向大海,伸展着手臂,长发飘飘,衣袂飘飘。
Z把那块石头送给谢梅,谢梅把玩着:“我说你,哪弄来这么漂亮的石头呀?原来石头上还能作画!啧啧啧,真巧。”
Z看着谢梅到处给石头安家,最后她把那块石头放在床头柜上,那样子,像极了得到宝贝的小女孩。
Z忽然一阵难过,一阵愧疚,虽说,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亏待过谢梅:住大房子,开着豪车,家里吃的用的从来不缺,可是他从没有试图走进谢梅,别人说谢梅是个女汉子,他也认为是,金银首饰类的东西谢梅从来不戴,他更认为她缺乏女性美。谎言被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他在这一千遍的谎言中,重复着错误的认知。
看着谢梅爱不释手地摆弄那块石头,哪里有一个威严校长的影子,那分明就是个小女人状,Z想,也许生活原本可以更美好的。
谢梅疑惑地问:“你最近这是怎么了?又是送花,又是送石头的?糖衣炮弹呀?”
“我这不是看着好看吗?就送你了。”Z想,也许不适合把林可的事情交代出来,在妻子面前提自己的女神,应该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那样,会坏了好几个人的心情。但是,他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那晚,谢梅靠在Z的身边,手里把玩着那枚漂亮的石头。Z忽然对她说:
“哥家不是有一处房子闲置吗?咱把它用上好不好?”
“在乡下,那么远,怎么用?”
“每周末去,在那里种些花花草草的,再种点菜,咱俩就在那度假!”
“……想得挺好哈?能行么?”
“我从小农村长大,啥活都会,放心吧!”
“试试?”
“说干就干,我负责规划,你负责研究一下种些什么花草,看你喜欢。”
谢梅一下蹦到地上。”好啊!我现在就去看看!”
她在网上找了很多种花,看得眼花缭乱,Z也根据房子的院落,规划哪里种花、哪里种菜、哪里搭个花架、哪里安个吊床……
他们俩交换着、憧憬着、兴奋着,不时的和对方拍拍手、拍拍肩,越来越亲密。
那晚,Z埋葬了从前心目中渴望的“锦瑟和鸣”般的爱情,因为他发现,他把自己的爱延伸出去,只要稍微关注一下谢梅所缺失的角落,在那个角落,就会开出花来。
而谢梅,被Z和孩子们不经意地点化以后,发现,生活中,不仅仅是日常的柴米油盐,诗酒花看似无用,却让生活走进另一种境界。她打算以后陪着Z去登山,陪着Z去垂钓……做个闲人,也不错。
一段深藏在谢梅心底的爱,正在复苏,它不仅仅是简单的执著,无疑是枯树发新芽。
而Z看着半白的头发,心底忽然涌出两句诗“无限年光有限身……不如怜取眼前人”
(全剧终)
后续:
Z为了感谢林可,申请单位把她的鱼塘的鱼包了,作为员工的中秋福利,价格公道,两处欢喜。
小纪看到母亲的改变,看到父母从未有过的恩爱,终于长舒一口气,趁着十一黄金周,带着妻儿去旅游了。
林可在孩子和家长的强烈要求下,开了绘画班,她比以前更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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