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梅林的故事
胡梅林与王老铁
话说胡梅林后娘用蛇跌鳖,不但没有毒死他,反而使他力大无几乎颗粒无收。眼看快过年了,却没米下锅了,哪里还有银子给你做盘缠?要么,你自己去杭州,找到你父亲,让他给你盘缠吧。”后娘以为胡梅林从没去过杭州,这一去累死饿死或者被坏人害死都说不定,从此就少了与亲生儿子分家产的对头。
其实,胡梅林已知道前几天就有信客,捎来了父亲的养家银子,也明白后娘的心思,只是不说破。往年,父亲每次回家来,都会说一些杭州风景和逸闻。自己早想随父亲去见识见识。父亲却怕他去了杭州,心玩野了。令他在家安心读书,同时帮助后娘砍柴、放牛和照应弟弟。会试要在明年秋天才举行,正好乘着这个机会,去杭州看望父亲。他早已偷偷从信客那里问明了父亲在杭州的地址。
胡梅林砍了一大堆柴,足够后娘烧一年了,又将稻草全挑回家,堆在院子里,也足够牛吃一冬了。这天,胡梅林又去砍了两担柴回家来,已过中午,就匆匆上了路,去临溪镇住一宿,搭乘第二天去杭州的船。
天有不测之风云。胡梅林走了十来里路,老天下起了大雪。他从来没到过临溪,路上又没行人可问,每到岔路口,他都不得不寻到一个村里,敲开人家的门,问清楚了,才重新上路,因此,走了不少冤枉路。待他走到临溪岭头时,天已是漆黑了。胡梅林站在岭头上,往岭下望去,只见得从脚下一直到登源河和扬之河合津的远处,全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了,脚下的雪路顺着山势笔直地伸进一百多丈远的一个黑洞里,那正是临溪街。一阵大风旋转着鹅毛大雪向胡梅林扑来,他打了一个寒噤,中饭那三大碗清汤寡水般的苞萝糊早就消耗在路上了,又冷又饿的他不免犯起愁来:他原本想,二十多里的路程,用不了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临溪,天黑前就能找到去杭州的船,跟船老大讲讲好话,到了杭州后,找到父亲后再付船钱,自己也还可以给做些杂事。不成想天老爷故意作难自家,直到这黑灯瞎火的雪夜天,才让自家赶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临溪码头。别说能不能找到去杭州的船,心里真没数,就是这一夜怎么熬到天明?突然,眼前半空中浮出一个古稀老人,对他大声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胡梅林不觉一惊,揉了揉被雪花蒙了的双眼,再看那老人却不见了,猛然想起刚才那老人不正是龙峰书院里挂着的孟子画像么?那话就写在画像下方。啊!亚圣老人家在冥冥之中看到了自家几乎将身陷这穷途末路之际,便显灵警戒。胡梅林顿时感到精神倍增,豪气冲天,随即双手在嘴巴前合成一个圆圈,大声向岭下喊道:“大将军到此!尔等快来迎接!”引出四山一阵回响。随着这阵回响,胡梅林大踏步向岭下走去。进入临溪街,寂静无声,只听得他自家双脚踏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音,两旁店铺全都关门闭户了,他经过几家挂着招牌的客店,可身无分文,也不好敲门投宿。他只想找到一个避风的土地庙,权且熬过一夜,待天亮后,再作打算。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从一条巷弄里传出打铁声。“对!铁匠一般都为人豪爽,助人为乐,一定不会拒自家于门外。在那铺中的火炉旁就能暖暖和和地过一夜。”一边想着,一边循声寻去,一直走完那条巷弄,才见到紧靠一幢房子边墙搭盖的披屋,披屋的三面墙只有六尺多高,上方三角形屋架空处,伴随着风箱的鼓风声,透出忽强忽弱的炉火的亮光,正是临溪一带有名的铁匠王老铁的铁匠铺。胡梅林轻轻推了一下门,门就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双手紧握风箱把子,一拉一送地向炉膛里鼓风,一位年近半百的师傅手持一把大铁钳,夹着一块长方形铁在炽热的炭火里翻动。胡梅林喊了声:“老师傅!”随即弯下腰,鞠着躬。师徒俩闻声转过身来,见一个雪人站在门口。老师傅放下铁在炉里,让徒弟停止拉风箱,向胡梅林招呼道:“这半夜三更的大雪天,客官一定走了许多路吧?快进来暖和暖和身子。”胡梅林反手将门关上,走到火炉边。老师傅一边让徒弟倒碗温开水给胡梅林驱寒,一边解下胸前的护火布拍去胡梅林满身的积雪,说:“不赶快将这雪除去,你这帽子和一身衣裳一会儿就要湿透了。”胡梅林一口气喝完了那碗温开水,身上立即暖和了起来,不等老师傅发问,即一五一十讲了自家的来龙去脉。王老铁听了,叹了口气,说:“你这后娘的心也太狠!这么个腊月大雪天,让你一个人,千里迢迢去寻父亲,却不给你一文钱盘缠。”“也不能全怪她,我父亲在外做生意,这年头生意又难做,盈少亏多,常常无钱寄回家,家里几亩薄田,收成又不好,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我兄弟俩也实在不容易。”“你呀,也真是有一副天下少见孝子心肠。你后娘有你,算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王老铁热了些剩饭剩菜,让胡梅林饱饱吃了,说:“我看你天生的一副贵人相。贵人自有天助。正好有一只船要运货去杭州,今朝傍夜边,船老大要我给他赶打几只竹篙铁头。今晚,你就在我儿子铺上好好睡一觉。明早,我托船老大捎带你去杭州。你也不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软弱书生,一路上,就帮着做点事。他也不会再收你船钱。”胡梅林听了,自然高兴万分,忙向老人说:“要说贵人,你老人家才是我胡梅林的大贵人!请受晚辈一拜!”双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慌得王老铁急忙将胡梅林扶起,说:“使不得!使不得!尊驾可是未来的达官贵人。老衲只是一介村野莽夫,哪生受得起此等大礼,岂不折煞老匹夫了?”
一宿无话。此后,胡梅林如何顺利到了杭州,寻到父亲,讨了盘缠,赴京会考,中了进士,从县令一直升到七省总督兼兵部尚书;又如何平定倭寇,反被奸臣谗害,冤死狱中,如此等等,留下了多少脍炙人口的传说和故事,都是后话了。
却说有一天早晨,杭州总督府三声炮响,中门大开,走出两队仪仗,在门外广场上成八字排开,八人抬着一顶红昵绒大轿从边门出来,停在大门口,一群幕僚簇拥着胡梅林出来,正要去戚继光营里观看戚家军训练。当他迈过轿杠即将坐进轿里时,突然从斜刺里飞奔过来一个老人,到得面前跪伏在地,哭喊着:“冤枉啊!总督大人,救救草民的儿子啊!”“哪里来的狂徒老匹夫,竟敢阻拦总督大人的尊驾,想找死?快快滚一边去!否则刀枪无情!”左右吆喝着驱赶,还有一名兵士举起枪杆去捣老人。胡梅林见了,大怒,断喝道:“住手!你对一个老人家怎么如此凶狠呢?”随即上前扶起老人:“老大爷,你老这么一把年纪,给我下跪,岂不折煞晚辈!”当老人抬起头,胡梅林看着这布满皱纹和泪水的脸面时,似乎在哪里见过,带着一丝迟疑问道:“老人家,你是……?”老人见胡梅林如此善待他,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胆子也大了,赶紧回答道:“大人还记得临溪镇上打铁的王老铁吗?我就是啊!”“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胡梅林一拍脑门,接着问道,“你老刚才说什么冤枉来着,快快详细讲来,我胡梅林一定给你作主。”等候在一旁的中军提醒胡梅林,说:“大人,戚家军操练就要开始了,是不是……”胡梅林说:“看训练又不是打仗,难不成本官迟一会去,他们就不操练了?再说,操练不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吗?这老人家跑了几百里来喊冤,难道我能见死不救?你现在就去告诉戚将军,我下午再去。”中军得令,散了仪仗队,往戚家军军营传令去了。这里,胡梅林扶着王老铁进了总督府。王老铁一五一十说了冤案的经过:那年,王老铁送走胡梅林后,这一页也就翻过去了。一晃过去了十几年。他过了花甲后,再也抡不动铁锤了,就将铁匠铺传给了儿子王成助。前不久,徽州知府何东序来绩溪县视察,听说临溪王老铁铁匠铺打制的刀剑钢口好,能削铁如泥。回府的路上,就去铁匠铺定制。正好铺里有一把已打制好的宝剑,是一位外地客人预定的。何知府不信此剑有人们所传说的好钢口,就让一跟随手握刀柄,将刀头撂在铁钻上,要余成助一剑沿着刀柄护手将刀刃整个砍下来。不料那跟随,就在余成砍下一刹那,心里一慌,想将手抽回来,却反而是往前一送,说时迟,那时快,随着一声惨叫,那跟随的手齐腕被砍断了。王成助一下子被吓呆了,半天回不过神来。就连知府大人也不知所措,只会拍手跺脚,一迭声喊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王老铁究竟经历多,救人要紧,二话不说,要成助的徒弟背起那跟随飞快奔往镇上的一个外科郎中家。经郎中抢救医治,那跟随也醒了过来。王老铁领着他回到铁匠铺,不见了儿子,老伴、媳妇和两孙儿正哭成一团。原来何知府带走了王成助,留下了话:跟随就在王老铁家养伤,痊愈后,拿两千两银子赔偿费,去徽州府领回王成助。否则,以私自为匪人打制兵器,并杀伤公差治罪。天哪!整个家私卖了也不值一百两银子。再说,嘉靖三十四年,倭寇窜犯到徽州,守令惊慌失措,歙县许谷自告奋勇,组织群众据守,倭寇不敢攻城,只好撤退。自此,官府不再禁止民间打造兵器。怎么能说私自为匪人打制兵器?杀伤公差,更是冤枉!始作俑者正是何知府本人,他自己要试剑,谁敢不从?王成助也没想到持刀者是个胆小鬼。只能说那跟随自己倒霉。王成助何罪之有?即使有错,也只能算是误伤。俗话说,民不跟官斗。他一个以打铁为生的普通老百姓即使认冤,可怎承担得了这天大的冤枉钱?左思右想,万般无奈。王老铁想起了胡梅林。胡梅林在山东益都和浙江余姚任上那些清正廉明的事迹,绩溪人人耳熟能详,去找他,说不定能为自己主持公道。可是,自己与他只是一夜之交,都过去二十来年了,他还认得自己吗?他一个总督七省军务的大官,会有时间和心情为自己这么一个穷打铁的平冤吗。左想不可能,右想没有希望。就这么认命了?不单单屈死儿子一条命啊!就算老两口也该死了,可媳妇和两个孙儿的命不该绝啊!是命不该绝。王老铁决心即使自家死了,也要为儿孙争一争活命的路。于是,他找到当船老大的朋友,说了自家的打算。朋友自然十分同情他的遭遇,不等货齐,立即开船,送他来到杭州,又带他来到总督府。
听完了王老铁的哭诉,胡梅林怒火中烧,拍着桌子喊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个朝廷命官竟然如此无法无天!”接着,平缓了语气安慰余老铁,说:“你老放心,且不说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徽州知府这等敲诈勒索之行径,本督也要管。我立即派人去查办。你老就不要回去了,我有空就陪你游游西湖,聊聊天。”胡梅林如此真诚相待,王老铁一直揪着的心也就放松了。派谁去徽州处理这件冤案呢?胡梅林权衡再三,决定委托给徐谓。徐谓出身贫寒,深知老百姓痛苦,性情耿直,疾恶如仇,点子多,在众幕僚中也是比较清闲的。徐谓带着公文、二百两银子和胡梅林的嘱咐来到徽州府,递上了公文。知府何东序见自家的一番算计,被总督大人看穿了,不敢再为非下去,只得将王成助放了。徐谓让他将那受伤的跟随找来,当面将二百两银子交给他,作为误伤补偿费。然后,带着王成助一家人及其徒弟回杭州与王老铁团聚。胡梅林将王成助师徒安排在军营中打制和修理兵器。王老铁万万没想到早年的好心,能在老来时得到好报,因祸得福。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胡梅林为他平了冤,却因此又为胡梅林自己种下了祸根:胡梅林以平倭战功获得殊荣,却受牵连于权臣之间的倾轧,遭到谗害,瘐死狱中。徽州知府何东序便乘机进行报复,抄没了胡梅林老家的全部家产,还不准将胡梅林的遗体运回绩溪安葬,被阻撂在宣城附近的一个破庙内。王老铁在听到胡梅林的噩耗后,心里一急,一口气没顺过来,去世了。王成助料理过父亲的后事,即带着徒弟去将胡梅林的灵柩偷偷运回绩溪老家安葬了。
王成助回到杭州后,胡梅林的部属都已心灰意冷,纷纷散了。王成助便自己开了个铁匠铺。据说,后来有名的杭州“剪刀王”王小泉就是王成助的后裔。也有说是王成助的徒弟。其实,是子孙后裔,还是徒弟,并不重要,反正都是艺传于王姓,天下王姓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
胡梅林计造“金銮殿”
胡梅林是个孝子,受封兵部尚书后,即告假返乡探母、祭祖。
胡梅林荣归故里,给继母叶氏带来了许多绫罗绸缎、珍宝古玩,还带来了江帮菜名厨,烹饪海味,让继母尝鲜。一时间,龙川村是一片欢腾,尚书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隆重的祭祖仪式过后,拜访的地方官吏,叙旧的乡亲好友,走亲戚的姑表姨舅,终日络绎不绝,忙得尚书大人应接不暇,乐得老太太合不拢嘴。
一日,龙川村下游汪村的汪姓老秀才来访。因汪姓是胡氏家族的老亲戚,历代都有联姻结亲,故胡老太太和胡梅林都十分看重,不仅食宿周到盛情款待,还准备了一份厚礼。谁知这汪老秀才不受厚礼,说有一事相求,请尚书大人胡梅林出面重修汪村的汪公庙。
原来,位于登源河西岸唐金岩山麓的汪公庙,与汪村隔河相望,始建于宋朝,是为祭祀汪氏显祖唐朝越国公汪华所建。因庙小香火旺,不便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特别是每年的花朝盛会,人山人海,祭拜汪公老爷的隆重仪式,无法按程序进行。汪村村民和汪姓宗族长辈多次聚会议事,决定扩建庙宇,重筑汪王城,正打算物色一位有名望地位的人士出面筹资问事,主持修建事宜。此时恰逢胡梅林回乡探母祭祖,于是汪老秀才便利用走亲戚的机会,代表族人登门拜请,并向胡老太太和胡梅林将事情说个来龙去脉。
老太太听说是重修汪公庙,忙对胡梅林说:“儿啊,这是件积善积德的大好事,汪家人相信你,你就多出些银子,造座金銮殿来供汪洋老爷(汪华神像又称汪公菩萨、花朝老爷、汪洋老爷),娘也好见识见识金銮殿的样子。”胡梅林忙点头应诺。
次日,胡梅林和汪老秀才一起来到汪村,先拜谒汪公庙,然后在庙四周实地考察一番。只见庙址在唐金岩山麓,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庙前绿水回环,三山朝供;庙后山形靠椅,树木葱茏;其左绿照潭碧波荡漾;其右鞍马山意欲腾空,果然风水宝地。胡梅林心中大喜,汪老秀才乘机说,这块风水宝地,真是造金銮殿也配得上。胡梅林说,金銮殿岂能随便乱造,但老娘的话倒提醒了我,我想参考皇宫的格局,造一座气势宏伟的庙宇。汪老秀才连声道好。胡梅林又让汪老秀才挑选一名手艺好的工匠,随从进京,临摹采样。
汪老秀才的侄儿汪天乙,木匠出身,手艺高超,亦精通砖、石工艺,人称小鲁班天乙师傅,在县内很有名气,曾参加龙须山龙峰禅院的修缮工程,当过领班师傅。眼下正在徽州府衙干活,汪老秀才忙派人去徽州衙,叫回侄儿,随从胡梅林进京。
胡梅林带着汪天乙下南京,到苏州,上京都,沿途参观了南京六朝古都的宫殿庙宇,游览了巧夺天工的苏州园林,走访了堆金砌玉的王爷相府。汪天乙的确开了眼界,既看了精巧玲珑的江南园林,又看了高大宏伟的北方建筑,还浏览了庄重华美的帝王宫殿,见识了许多流派的建筑风格。在胡梅林的启发下,汪天乙开始勾画汪公庙的草图,把徽派建筑的地方特色和宫廷殿宇的布局结合起来。但是在设计大庙正殿的屋顶时,却碰到了难题,正殿开间大,跨度大,内部结构不知如何处理。
胡梅林只好疏通关系,以亲随身份带汪天乙进宫。哪知宫里规矩很严,不得东张西望,更不准抬头仰视,汪天乙急中生智,忙捂着肚子,倒地打滚,胡梅林心领神会,忙替他遮掩,对总管大监道,他有肚痛病,躺一会就会好的。汪天乙忙停住打滚,仰面把屋顶看仔细。这就是后来江南一绝——汪公庙正殿的螺旋结顶、无梁殿结构的来历。
汪天乙自京城返乡后,即按照胡梅林的要求,聘请百名工匠,雇用千余劳力,历时三年六个月,造就了气势非凡的汪公庙。
重建的汪公庙三进七开间,占地 1500 余平方米,红墙黛瓦,三层飞檐。庙后还修建了祭祀汪村汪姓始迁祖汪叔举的“司马公祠”(司马为汪叔举的官衔,列汪姓四十世祖。汪华列四十四世祖)。庙四周还沿山水走势,按汪华当年屯兵的布局,修筑了城墙,号称汪王城。汪王城内,庙前翠竹掩映,庙后松柏葱茏,庙门两侧,石狮威严,砖雕精美。庙内左钟右鼓,六尺见方的忠烈二字,分别书写在东西墙壁上,正中供汪华坐像,像高八尺,整根园木雕就,宝像庄严,形态逼真,坐像上方殿顶为饰以木雕的螺旋式结构。像后龛座供奉汪华列祖像。坐像前两根合抱粗的梁柱上,各有一条金龙盘旋而下,两龙昂首相对。盘龙柱两边的梁柱上挂有柱联:“乱世据六州,保境安民,煌煌功绩垂千古;治平朝帝阙,忠君爱国,赫赫美名满神州。”整个殿宇的木结构部件,梁、柱、袱、额枋、斜撑、驼峰、斗拱等均刻有精美的徽派木雕。
汪公庙的豪华宏伟,使汪胡两姓族人和登源河两岸的村民高兴不已,但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于是便有小人写信向皇上告密,诬陷胡梅林。正当人们准备为汪公庙竣工、汪公老爷开光举行庆典活动的时候,京城传来消息,皇上已派钦差大人前来绩溪,查办胡梅林私造金銮殿的灭族之罪。这消息引起了村人的惊慌,也惊动了胡梅林的母亲胡老太太,胡老太太忙叫来汪老秀才商量对策,决定立即派汪天乙带领三五人上路,打探钦差大人的行程,同时约定,如果来者不善,问题严重,汪天乙等人就在丁岭上张举红伞为号(丁岭是当时县城到汪村、龙川村的必经之路,岭顶有路亭,为上朝龙川人户部尚书胡富所建),告知村人,村人则派人日夜守望。
汪天乙等人在翚岭上迎到了钦差大人,一见面却是熟人,原来钦差正是皇宫里的总管大监,与汪天乙在皇宫里见面后,佩服汪天 乙的聪明,便成了朋友,此次奉旨出京,到苏州采办宫廷用品,顺便查访此事。汪天乙便细说胡梅林义造汪公庙的经过,并针对告密信中的“红墙”、“鳌鱼”、“螺旋结顶”等内容作解释说,庙四周用了红墙,但未用琉璃瓦,屋脊上的鳌鱼是镇火之用,其形状为龙头鱼尾,与皇宫里的鳌鱼有别,螺旋结顶的构造是采用小开间无梁殿造法,也不同皇宫里的殿顶。钦差大人听后大悦,表示到现场看过后再回京奏明皇上。于是汪天乙便派人先回村报告,自己则陪同钦差大人缓缓而行。
回村报告的村民,因走得太急,在丁岭上遇上雷雨,忘记了联络暗号,张开了红伞避雨,误传号令。守望的村民,见红伞张开,认为大事不好,即回村禀报,老太太一听,忙说:“倒灶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叫儿子造金銮殿,连累了子孙。”于是服毒自杀。
钦差大人查看了汪公庙后,回京如实奏明皇上,并把胡老太太服毒之事也上奏了。皇上听完原委,知道了冤情,便下旨宣布胡宗宪无罪,并追封胡老太太为诰命夫人。汪老秀才作了诗传颂此事,村人至今仍记得几句:
遵母命,做善事,宗宪义造汪公庙,情理之中,何罪之有!
砌红墙,安鳌鱼,罗旋结顶建殿堂,工艺匠心,徽派一绝。
胡梅林造的虽然是汪公庙,故事却仍以“胡梅林计造金銮殿”为名流传至今。
(汪福琪整理,曾载《中国龙川》,同上;于黄山书社 1998 年 9 月版《绩溪县志》所录《金銮殿》故事情节有所不同)
宗宪钱塘破命案
绩溪民间,至今还流传着胡宗宪青少年时代一则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宗宪的外婆家住在昌化县颊口镇马哨同山下。宗宪小时曾在那里读书。传说他每日上私塾,都要经过一条河,河上没有桥,水浅时,学生们都沿水踏步过往;水稍深时,来回时还得涉水而过。有一次,宗宪放学回家,恰遇倾盆大雨,霎时间,河水暴涨,这突如其来的山洪难煞了小小年纪的宗宪了。当他踌躇的当儿,一位商人模样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他面前。那人二话没说,背起宗宪就走,轻捷地过了河。到达对岸,那人放下宗宪,便默默地走了。打那以后,每逢河水猛涨或地寒水冷时,那人便会出现在宗宪面前,将他背过河去。
光阴荏苒,寒暑数易,宗宪已寒窗十载。再过几日,就要辞别老外婆进京赶考了。一天下午,他从学馆拜别先生回家,当他走到河边,河里又涨起了洪水,那青年男子照例出现在他面前,又一言不发地把他背过河去。到达对岸,被帮衬了十年的小宗宪怀着依依惜别之情,再次问道:“请问这位伯伯,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次次背我过河而不愿告诉我尊姓大名?您对我的恩情,我怎能报答呢?”宗宪刚把话说完,只见那人泪如雨下,憋了一会工夫,才说出话来:“不瞒你说,我可不是人呀,我是一个鬼魂,是个十年前被人谋害致死的冤鬼。我一直在等着有人为我申冤啊!”说着,又泣不成声。宗宪急了,不无诧异地劝道:“伯伯,请您别难过,您一定得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您是哪府上人?做什么事的?是谁谋害了您?我该如何为您申冤呢?”那冤鬼答道:“你心地良善,又笃学奋进,知书达理,你寒窗苦读十年,这次赴京应试,定能金榜题名,功成名就,日后一定仕途得意,为官时如若巡视钱塘,在该县城隍庙口有一爿悦来客栈,我被店主害死,就埋在客栈伙房的炉灶下,到时我设法招呼你。”说完,那人便不见了。
明嘉靖十七年(1538),宗宪果中进士,任过两任知县后,由于政绩显著,果然当了浙江巡抚。上任后不多日,他便想起了小时读
书时遇到的那位被害于炉底的青年男子的嘱托。于是,策马巡街,来至钱塘县城,当行至城隍庙附近,确实看到不远处有一爿屋檐下飘着蓝底白字布幌子的“悦来”客栈;再抬头一看,只见客栈西侧的伙房屋顶上那高高的烟囱口,伸出一只又黑又枯的手来,并隐约传来一阵阵低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宗宪立即下马,命随从进入客栈,唤来店主,责问他是否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店主被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朝廷命官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但他立刻强作镇静地说:“小民在此营生多年,一贯奉公守法,安分守己,诚信经营,从不惹是生非,更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请大人明察。”宗宪见店主抵赖,勃然大怒道:“看来你是不想讲实话了,你这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害命之徒,到如今还执迷不悟。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奉公守法,安分守己’的。来人,操锄举铲,速将炉灶拆开。”店主见宗宪此举来势甚猛,必定有备而来,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直打哆嗦。这时,当最底下一块石板被撬开时,炉下确实见到了一具未完全腐烂的尸体,其穿戴与当年河边上见到的人一模一样。店主见此场景,一下子趴倒在宗宪面前苦苦求饶,磕头若捣蒜。宗宪命左右将店主绑赴衙内,连夜开堂问审。在铁证面前,店主不得不一五一十地从实招认。原来,那被害人是徽州黟县一珠宝商。十多年前的一天,他路经钱塘去严州府做珠宝生意,傍晚时,遇上滂沱大雨,无法继续赶路,便投宿于“悦来”客栈,店主见客商包袱沉重,料知钱财必多,故心萌歹念。夜深人静后,乘珠宝商熟睡之际,下了毒手。又恐事情败露,遂将尸体埋入炉灶底的石板下。他自以为万无一失,哪知恶有恶报,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其实,宗宪早就听说过,又多次微服暗查,基本掌握了案情,为了加强警示世人的效果,故意编出那段鬼魂显灵的往事来。(邵之惠收集整理,曾载《中国龙川》,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