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云梯寺：信徒与信仰

那日回家，母亲说要去庙里一趟，于是第二天就去了.

路上遇见了两个老者，彼此搀扶，拎着两袋东西，迈着小脚，也往寺庙的方向走去，我们很快便超过了她们.

迎接我们的阿月老太，去年八月时，她已卧病不起，两腿浮肿不能下地.

今日却又全无病态，弟说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九十多，倒像是七十多.

我去了三次，每次都遇见她，每次上香的时候，她都要报我的名字，但下次来，她依旧不认识，依旧要重新报一遍.

她总说自己的福寿都是佛祖给的.

我想她是真的这么想，我也这么想.

我更愿意找她抽签，因为她的状态，几乎已经没有了自我的任何部分，她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执行者，以及一个全身心信奉感激佛祖的人.

那日庙里很热闹，后来才知是佛祖出家日，老太留我们吃饭，我们有事要先走，佛祖前上完香就走了.

还没走出庙门，背后有人喊，母亲返回去，回来手里拎了点东西，说是佛前贡品，一些糖果，有些糖纸已经有些发黏了，另有一些旺旺雪饼，同去的小外甥女高兴了一路，吃了一路，我也拿了几颗，打算带回北京给两个孩子.

弟说他小时候常常要去山上偷梨子吃，总会经过这座庙，我却对它全无小时候的印象.

父亲说过这座庙的来历，据说有几百年了，但以前庙里住的都是和尚，现在却都是尼姑.近些年，信徒越来越多，老年人、中年男子、中年妇人，亲人离世的、身患重疾的、突遭横祸的、人生必有归途，看你何时启程，因何事出发.

父亲不太走进庙宇，他说曾经碰见庙里的住持，跟村里负责人建议给她做个路标导引，并承诺只要这样做了，她就可以报一方平安.

父亲觉得她言过其实，而且拿信仰当交易，于是便对主持有了成见.

我们对此交流过看法，我说住持一半是管理者，她的一只脚在佛门，一只脚在红尘.

后来有机会见了住持，能言善道，以我非常浅薄的佛学知识，她是有正见的，但我跟父亲一样难以亲近她，她总说众生愚昧，言语之中颇多傲慢，因傲慢滋生专断，与此同时，她的所有引导，背后都落在“供养”上，这让许多真正愿意皈依佛门的人，也逐渐选择了远离.

但我还是鼓励母亲常去，母亲自己也说，我们信的不是她，管她怎么样.

智信、迷信，区别在哪里？

这座庙的产权，被一个村打官司赢了去，为什么争？据说每年可以找庙里抽成，原来这个也是一项大收入.

这些有情众生们，每年有很多时候，相约去给各位菩萨过生日，庙里都会组织，吃素斋，信徒们都带着钱和物过去.

这些钱物，最后流向何处？

听见一个故事：一个人，把自己胡子长到全白，说自己道行很深，除外化缘多年，后来之后盖了好几栋大房子，成了大家眼中的有钱人.

后来，家里人得了重病，他自己终期将近之时，吩咐家人买了一口大缸，交代死后放进缸里，自觉有罪，请自己死后入瓮.

只希望那些掌握供养物资的人，能记住这个故事.

父亲一直没走进佛门，但我曾见他泪流满面口念“阿弥陀佛”的样子，佛门究竟在哪里？需要有人引领吗？

回来路上，去参加今日盛会的人沿路都有，我又看到搀扶着前去的老者，她们走路的样子，很像西藏拎着酥油茶去庙里的老者.

母亲说庙里的斋饭很好吃，我倒是很想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