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友朱文熊谈程砚秋的艺和德
(摘自《 中国京剧程派艺术研究会》)
程夫人果素瑛女士亲书“说明”于此稿之后:
“此稿是朱文熊先生寄自纽约代函给程永江的,我请赵荣琛给我记录下来,因我不懂上海话。”
3月14日信收到了。
3月26日,张伯玉拿到了。
你去年(1981年6月,应美中文化交流委员会邀请,赵荣琛同中国社科院两位学者一道赴美国讲学)到纽约来,已匆匆有半年了,听张伯玉说,老兄可能到西方来,不知几时决定,希望大家匆匆叙叙。
听说永江去港探亲,多年不见,程夫人身体可好?
我和玉霜兄已是多年好友,但他常在北京,即使到上海来,也是匆匆地演戏,也未能多事盘桓。
对玉霜兄之感想有两点:
一、私德方面是十分好,“色”与“财”两个字,他在一生是没有什么可加批评的。他在当年年轻时期很有风采,曾有许多小姐、太太追求他,可是他都拒绝了,这在戏剧界,可算是佼佼者。
再说“财”的方面,自己勤勤俭俭,对别人也很谨慎,所以他是非常正派。他做人是不很奉承人,把是与非看得很清楚。
不过在旧社会里,他的这种行业,是要奉承人家,而他却不然。所以说他的“私德”是很好的。他人相当拘谨,不擅外交,他的朋友完全是在艺术上交往,令人佩服……他在艺术上的成就很值得赞扬的。
他的唱是以字创腔,对字声上很有研究,再加上细腻的表演,非常感动人的。他是精益求精,艺无止境。他的创腔尚要请教旁人,甚至还问过我的意见,他总是向别人请教的。
《锁》剧唱腔非常动听,例如“儿的娘呀”,就是吸收西洋歌曲里边的。所有的腔都是反复研究、请教,才最后肯定出来,同时不断加工再改,这一点是值得后辈学习的。
还有一点,记得他和我说起,由于各人的条件不同,学他的人可以模仿他,但是有的学他的人,弄出许多毛病来,他说学他的腔,并不一定什么地方都完全像他那样死学,是可以发展的,只要是好的艺术就能存在,不好的当然就不行了,绝对不能搞出很多“毛病”来。这些话他跟我说过,我想他也会和别人说的。
他的小姐是很喜爱唱的。程太太曾经跟我讲过,但他坚决不同意。我觉得是很可惜的!他的性格耿直是好的,但他也有点不到之处,容易得罪人,比方说穆铁芬后来就和他分开了。
最近碰到周少麟,他也非常佩服他的艺术,他想写点东西来纪念他。
像李世济、唐在炘、赵荣琛、李玉茹等都是学程派艺术的,最好都要联系,不要搞另一套,不团结不好。凡学程派的,都要深入研究它,无论在唱功、做工、身段……各人有各人长处,可以发展,应该以一个“圆”字为中心(因为他是会打太极拳的),必须掌握这一点,才能学到好处,基本功最要紧,才能得到改进……我觉得永江兄出来最为适宜。
另外,有几件事随便谈谈。
(1)他喜欢吃,喜食奶油等,所以他后来身体发胖,就是因此,身形长胖以致故去太早,非常可惜!遗憾!
(2)对于台上化妆,以前化妆“太红”,后来在上海有改进(用一点西方化妆法)。
(3)服装方面,对于颜色上,到上海时期有所改进。
(4)胜利以后同梅先生打对台,较吃亏,比如杨宝森、俞振飞都是和他较合适的老搭档,很可惜。
(5)天蟾舞台太大,不过结果总算圆满。
(6)砚秋由于性格关系,心里头不高兴,但也不说出来,很容易吃亏,好在大家能帮他忙。以此推想,很多事都是这样。
(7)他喜欢饮酒,上台不管饮多少酒,都无影响,这倒是很特别的。有人告诉我,他的唱多半是用“气”唱出来的,不一定全靠嗓子,这话不知当否?
(8)京剧相传很久,由于停顿十几年,很可惜,当然现在已经恢复了,向前进吧!
我希望永江兄把老太爷的艺术保存起来,所以大家要团结发扬程派,这些要靠你来做些工作才好。
龚钟先生,今天就拉杂地讲了这些话,以后再谈吧。今天是4月7日,最后希望你能早些到这边来!
1982年砚秋挚友朱文熊先生托朋友带函给程永江,由赵荣琛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