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镇与“金沙水拍云崖暖”之路

■ 记者 沈轶伦

上海有一个长征镇。《七律·长征》中有“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的诗句。今天长征镇人民政府附近的金沙江路，也凑巧是以长征路上的著名地标命名。

1958年9月27日，上海西北部新成立了一家人民公社。

在那一年7月到9月两个月的时间里，上海郊区一下子成立了12个人民公社，它们的名字都带有时代特色：七一、五一、东风、红旗、先锋……而在上海西郊区新成立的这一家人民公社，由原先5乡1镇46个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合并而成，当时土地面积约60平方公里，其中耕地58455.3亩，有11724户、58525人。它的名字，以长征命名。这，也就是后来长征乡、今天普陀区长征镇的前身。

时光变化，自上海解放后，这一区域先后隶属真如区、西郊区、嘉定县和普陀区。按照国家规划，当时大城市郊区要贯彻为城市服务的方针。这里由此在上世纪50年代农业合作化中，逐步调整为以种植蔬菜为主，之后更进一步发展建设成一个以菜为主的蔬菜之乡，多种经营、全面发展的近郊副食品生产基地。蔬菜品种从1958年的124种，发展到1993年的248种。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蔬菜年产量就已高达9.9万吨，可以满足市区50万人口的吃菜需要。

经过几次调整，这里于1993年12月经上海市人民政府批准撤乡建镇，建立长征镇，当时下辖10个行政村57个村民小组。一个有意思的巧合是，不仅长征镇有着红色的镇名，先于长征人民公社出现在上海、位于今天长征镇人民政府附近的金沙江路，也是以长征路上的著名地标命名。

1

1935年10月，中央红军越过岷山，回顾一路的筚路蓝缕，回顾所战胜的无数艰难险阻，毛泽东满怀豪情，在途中写下著名的《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诗中的“金沙水拍云崖暖”中的金沙江是长江的上游，因江中沙土呈黄色得名，穿行于川、滇、藏三省区之间，其间有最大支流雅砻江汇入。1935年5月初，红军顺利渡过金沙江，摆脱了敌军的围追堵截。1953年，在上海今普陀区境内，一条东西向的道路开建，这条新建的路被命名为金沙江路。

当时金沙江路一带还有农田，从东到西排列着众多村落，比如金家巷、杨家宅、季家弄、徐家宅、季家厍、杜家宅、梅园、桂巷、界浜、李家桥、芝巷等，农田上还有战争时期留下的碉堡。上海解放后，在上海市区西北部修建的一批道路，多以川、滇、藏一带的城市、山岭、江河名命名，除了金沙江路外，还有丹巴路、中江路、冕宁路、同普路、普雄路、白玉路、云岭东路（西路）等。

同样与长征相呼应的，还有取名自“强渡大渡河”和“飞夺泸定桥”的大渡河路和泸定路。东西向的金沙江路分别与大渡河路、中江路和泸定路相交。1956年4月，在全国青年少年植树造林日，上海的工人、农民、解放军战士、学生和里弄居民代表500多人举行了上海市群众绿化大会，会后，大家到新建的金沙江路和大渡河路种了1000株树苗。人们在和平岁月里，将前辈经历的战争时代的红色往事标记在了路牌里，也为后代种下一片绿荫。

2

金沙江路位于上海的苏州河北侧。过去这一带，是一片水陆交通发达、水路河道纵横的区域。桃浦、大场浦、曹杨河纵贯南北，虬江、金鸡港、横港横穿东西，形成系统水网，小型货船可经吴淞江、黄浦江抵达内陆。因此，金沙江路也成了讲求贸易运输便捷性的工厂和仓库的首选地之一。

金沙江路在大渡河路以西至真北路路段，昔日一度为工厂密集区，沿路有上海合成洗涤剂四厂、上海公用水泥厂、群伟冷轧带钢厂、上海第二机床电器厂、上海汽车修理厂二车间、四方锅炉厂朝阳分厂、上海市煤气公司煤气站、上海纺机板箱厂等。过去，大渡河路的沿线还有酵母综合厂、试剂一厂，东侧有合成革皮鞋厂、电扇配件厂等，西侧有上海化工机械一厂和乡办企业塑料金属电镀厂、精密浇铸厂等。中江路沿线则有上海机床锻造厂、人民机器厂、上海机床铸造三厂、上海化工机械一厂、上海汽车齿轮厂一车间等。泸定路昔日沿线也以工厂为主，南段有云岭化工厂、上海第一市政工程公司混凝土制品厂等，中段有华丰钢铁厂、三星拉链厂、上海印染机械厂等。

1957年3月，本市报纸刊出一则消息：上海将在普陀区苏州河古河道中的西老河河湾地带，一处“因低洼易涝，农民耕种所获无几的河滩”建造一个“具有较大水面的划船公园，它的东西两边靠近华东师大和大渡河路，南边毗连光复西路，北边以金沙江路为界。建成以后，湖面上同时可以容纳四百条游艇划行”，为了加紧建造，“周边的机关、学校的干部、学生，工厂、商店的职工约27万人，每天以两三百人挑灯夜战的热情自愿参加建园义务劳动”——如今，这个公园的名字人们都很熟悉了，这就是位于大渡河路189号的长风公园。

公园布局模拟自然，将原来只有占地4.6万平方米的西老河，新挖水面扩大为14.27万平方米，平均水深1.5米。施工挖出的约30万立方米泥土，分别堆成占地1万平方米、高26米的铁臂山和占地3667平方米、高11米的黑松山，还把95%的低洼地填高1米，从而解决了这一带长期存在的积水问题，改善了种植条件。1959年10月1日，公园正式对外开放。公园在筹建时名沪西公园，1958年局部开放时改名碧萝湖公园，在1959年全园开放的前夕，取“愿乘长风破万里浪”之意，公园又被命名为长风公园；园内的人工湖和大土山，取毛泽东《送瘟神》诗中“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句，被分别命名为“银锄湖”和“铁臂山”。

此后公园又多次对这一湖一山进行整修扩建和维护，这里留下无数游园客人的美好记忆。

3

1998年，上海飞速发展之际，刚刚到曹杨新村邮政支局担任邮递员、后来成为全国劳模的叶其懂记得，他初到长风公园这一片区投递时，还可见当时苏州河北侧工厂林立的画面——上下班时间，工厂车辆来往如流，工人如潮汐般涌动。

不过渐渐地随着产业结构调整，厂家陆续搬迁。进入新世纪后，古北路桥新建，大渡河路、光复西路拓宽改建，金沙江路两边，昔日密集的工厂变身为拔地而起的住宅楼和商务楼，曾经的冕宁路整条路都取消不见。如今的金沙江路正在打造“金沙江路互联网影视产业集聚带”，吸纳越来越多的互联网影视类企业、新媒体数字和互联网服务为主的高科技企业入驻沿线，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田畦阡陌的农田变成车辆往来的道路，如今又成为互联网公司蓬勃发展的沃土。

如今，金沙江路1325号、曾是建于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印染机械厂旧址保留。这里现存厂房2幢，作为区级文物保护点，被改建为长风商标海报收藏馆，展出从清末到改革开放初期的老商标、电影海报、火花、烟标、酒标等历史原件，记录下这片工厂区曾经的一段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