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路上,愿一切都刚刚好
晨光初绽,打开办公室的门,冷冽而清新的气息伴着我一起进来,开灯,推窗,楼下几棵大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枝叶,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树下经过,有人仰起脸来,给天空一个纯净的微笑,几只不知躲在哪片叶子下的小鸟,用清脆的鸣叫啄开冬晨的静谧。用旧的书本、纸张、钢笔、电脑,泛着朴素而亲切的微光,安静地,等待我指尖的问候。
这样的早晨,和过去无数个早晨一样,拉开了生活应有的秩序,无忧无喜,不咸不淡,像一口波澜不惊的池塘,保持着让心情舒缓放松的平静,又在清风中酝酿着恰到好处的活力。我所面临的日子,是刚刚好的模样。
如果要问人近中年,自己的认知有了什么改变,我想莫过于对这样一种生活状态的接受与顺从。就像一首诗所写:“曾经,我多么希望自己是银杏叶的两种颜色/年轻时苍翠,年老时金黄/这两者我都没有/但我在这样的遗憾中认知了我自己/并因为这认识,这对于自身缺陷的全部领受/而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平静”。在我看来,苍翠与金黄,大概就是生命的极致色彩,是盛大的喧嚣与欢腾,是饱满的获得与拥有,如今,它们都一一缺席。这可遇不可求的圆满背后笃定存在的缺憾,让我获得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平静。
盛大喧嚣的背面,是死水般的沉寂,饱满获得的背后,是潮退般的失去。
李敖与胡因梦,一个是名声大噪的才子,一个是曾就读于辅仁大学且与林青霞齐名的电影演员。他们的结合被当时的媒体写为“此为绝配”,最美的脸遇到了最聪明的脑袋。两人的恋爱过程听起来其实并不浪漫,一半是胡的好奇和崇拜,一半是李的占有和虚荣,很快,最美的脸和最聪明的脑袋,就被日常生活碾压成一地碎片。结婚之后,李显现出的大男人主义和人格失调的症状,经常让胡恼恨交加,最终,这对众人眼中的“绝配”婚姻只持续了短短115天。而且,这个飞蛾扑火般的女人,还被对方在电视节目里调侃、揶揄了整整70集。正所谓遇到一个渣男,真的需要四十年来消化。
任何人和事,被冠以 “最”、“绝配”之名的时候,就有更大风险去要承受惨烈的结局,胡因梦如此,张爱玲又何尝不是。一句“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认定对方是最懂自己的那个人,她毅然绝然地爱上了大她十四岁的胡兰成,尽管彼时,他的身份是汉奸,且有妻室。她倾尽全力想要成就一段旷世之恋,但最终的结果是,被背叛,被抛弃,一个终生仰望的才女,就此堕入爱断情伤的深渊,万劫不复。
很多时候,不那么完美的“刚刚好”,大概才是幸福的真正归宿。他或许没有绝配你的聪明才华,但他略显笨拙的性情里,有刚好能够容纳你任性与刁蛮的宽厚大度;他或许不具备符合你梦中期待的容颜与气质,但他的努力上进刚好能给你一份稳定与安心。徐志摩为了赶林徽因的那场演讲,急匆匆搭乘货机,把命都弄丢了。可是,这位在诗中倾注深情的诗人,给予张幼仪的,却是一块极寒刺骨的坚冰,她有孕在身时,他却选择决绝地离开……在冰与火的两极锻造的人生,无疑会有更大可能去承受无法弥补的悔恨。
放下那些虚空的幻想与期望,其实,眼前的生活,就是刚刚好的样子。无论漂泊多久多远,有故乡可以让你从容归去,有健在的父母可以为你捧出热腾腾的米饭和菜肴。有家,有亲人,有数量不多却来得踏实的一份维系生活的收入,有保持合适距离的交际,有许久不联系但一旦想起又能说得上话的几个朋友。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我坦然接受一寸一寸的光阴,在一把旧椅子上的磨损与消耗。
我的世界有点小,却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