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系列 | 打开了武侠小说想象力的宝盒：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二）

真正显示《蜀山剑侠传》想象艺术成就的是还珠楼主对这些传统因子所作的现代嫁接。

《蜀山剑侠传》是20世纪现代中国的一部武侠小说，还珠楼主是生活在20世纪现代中国的知识分子，时代，环境和作者的知识修养都决定了小说创作中的现代嫁接和现代思考。

《蜀山剑侠传》的现代想象表现在哪里呢? 我认为以下这些因素是其链接点。

科幻小说的影响。欧美和日本的科幻小说自清末民初之际进入中国，就一直受到读者的欢迎和小说家们的关注。中国的小说创作增加了很多幻想因素。

清末民初，陆士谔创作《新野叟曝谈》写水晶为地、祖母绿为树的月球世界；写兔子如牛，蝙蝠如鹰，珍珠如香橼，蚌壳如屋面的木星世界，小说的想象使人很容易想到已在中国流行的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八十日环游世界》。

1924年中国作家徐卓呆在《小说世界》上连载长篇科幻小说《万能术》写地球突然停止运转的惯性运动，结果是地上的所有的生物全部被抛向天空，大海水流倒灌，气流逆行乱窜。小说描述引起了当时读者的一片哗然。

电影拍摄技巧的影响。进入20世纪20年代之后，中国电影从默片进入了有声片，电影技术日新月异。恐怖，侦探，神魔，武侠等各种商业片借助着神奇的电影艺术，画面更为神乎其神，令人惊悚。

例如《火烧红莲寺》，飞剑在天空嗖嗖而行，红姑在天空上下飘舞，那些神怪更是恐怖，毒蛇将舌头变成一座桥，在行人通过时卷舌而吞。由于过于怪异和恐怖，影片曾经被当局勒令停映。电影艺术是一种形象艺术，它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感官刺激。

科普的影响。进入现代中国之后，物理学、化学、生物学等各种现代学科进入中国国民教育序列。在20世纪30年代初，科学普及从学校教育走向社会，如1933年创刊的《科学画报》， 1934年创刊的《太白》等杂志都是在社会上具有广泛影响的科普读物。

无论是教科书还是科普读物都是图文并茂地解析大自然的奥秘、讲解生物界的神奇。了解自我，熟悉大自，懂得生物界在20世纪30年代在中国社会正在逐步地渲染开来。

我没有找到还珠楼主怎样受到以上所述的现代文学，艺术和学术的影响的论据。

但可以合理地推论，作为一个生活在那个时代对各种灵异事件那么敏感的知识分子来说，还珠楼主对那些正在弥漫于社会各阶层成为街头巷尾谈资的灵异现象一定相当关心，并在潜移默化之中受其影响。

还珠楼主的文字构建

优秀作家的才华之所以高于一般，就在于他的艺术感悟力出众，他组织的文字所形成的艺术张力超于一般人。无论我们追述到多少影响源，《蜀山剑仙传》想象空间的形成还是依赖于还珠楼主的文字构建，这就是个人的才华展示。

在多种文字组织方式上，我认为最能显示还珠楼主文字组织才华的方式有两个，一是演绎，二是组装。

先说演绎。

中国的民间传说有各种恶人恶报的说法。

恶人之报如何可怖，可怕，还珠楼主将那些想象形象化，具象化。

例如民间传说中那些负心人将要受到万虫噬咬的惩罚。小说中有一个宠妾虐妻的负心人赵长素。小说形象化地演绎了他受惩罚的场景∶

"神魔刚一咬住人身，便自缩小，仍只拳头般大，白发红睛，目射碧光，各将利口咬紧赵长素的肩背前胸，连吮带吸，咀嚼有声。赵长素满脸惊怖之容，痛得连声惨嗥，已无人色……

那三魔鬼本在吮吸人的精血，就这共总几句话的功夫，赵长素人已消瘦大半，成了皮包骨头，痛得凶睛怒突，目光如火，布满红丝，周身冷汗淋漓。"

将魔鬼之凶和受虐人之痛写得如此形象，恐怖感得到渲染。由于这些传说一直潜藏于人的心底，此时被作者挑破，作如此描绘，读之沁人心腑。

再说组装。关于这个问题，倪斯霆先生曾有一段表述∶

"30年代吴云心先生在天津电话局与还珠楼主共事时，有一次问及书中那些怪兽是怎样想出来的。还珠答∶'容易得很，取任何昆虫，如蝗虫，椿象，青蛙，蚯蚓，螳螂等，放大若干倍而描写之，其凶恶诡异之状便可以想象。"

此外，作者本人也曾于50年代中期在报纸上披露过他当时写作的情况，大意是说，用高倍放大镜去观察各种昆虫，通过高度夸张，再添上别的动物的爪，牙，角，尾，便描绘出世间所没有的怪物了。

以蚂蚁为例，若把它扩大一万倍，再加上大象的鼻子，犀牛的尖角和鳄鱼的尾巴，就可以描写出恐怖的怪物了。"

把自然界的各种生物采用物理组装，让其无限放大，再用玄理的奥妙去表现它，写出来的形象既怪异，似乎也很般配。

金庸说过∶"文学的想象力是天赋的。"用这话评价还珠楼主正适合。当然，天赋的想象力不是虚空的，它依据着作家丰富的生活经验和文化修养。

经典作家作品之所以被称作为"经典"就在于他们创造了前人所未有，而又泽披后人的成就。

很多人认为现代中国能够与金庸小说媲美的武侠小说也就是还珠楼主 （李寿民）的《蜀山剑侠传》。这是有道理的。

现代武侠小说能够至今保持畅销状态，并不断被改变成电影、游戏、动漫等艺术类型的作品，也就是《蜀山剑侠传》。时间和历史是最有说服力的评判。请听下—课《才子妙想与泽披远行∶ 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