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写进资治通鉴的诗人,只会逛青楼,司马光是不是瞎?

历史教师王汉周

对历史不感兴趣的人,都关注了08-09 07:56

作者|  沈丘鸦鸦

来源|  历史教师王汉周

  01

  盛唐诗歌有三个产地: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江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边塞;

  以及“一觉十年扬州梦”的青楼。

  能如李白一般仗剑走江湖的文人很少,而像王维那样去过塞外当官的文人更是稀罕物,99%的诗人,都只好醉在三月扬州的烟花里,沽酒赋诗。

  盛唐尚且如此,晚唐的诗坛气象,则更是溺于青楼。

  晚唐诗歌的代表人物杜牧,便有诗云:

  一觉十年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所以他的外号,便叫做“风流诗人”。

  02

  杜牧出身高门显贵之家,在唐朝的门阀士族,也是有朋友圈的,华北的“崔、卢、郑、李、王”号称“五姓七家”,关中的“裴、韦、柳、薛”称为“四姓”,山东则是兰陵萧氏一家独大。

  而长安城内,却是“城南韦杜,去天尺五”,杜家出过贞观名臣杜如晦,文坛还有一个杜甫撑门面,风光无两。

  杜牧是书香仕宦之家的贵公子,家中排行十三,爷爷杜佑官至宰相,是千古名臣。

  少年得意,自己做诗曰:

  我家公相家,剑佩尝丁当。

  旧第开朱门,长安城中央。

  他出身好,有才气,眼界高,一出道便是一篇《阿房宫赋》,震惊文坛,至今仍是高中课本必背课文。

  那一年,杜牧刚刚23岁,书香蜜罐里泡大的孩子,未必就对秦亡六国之祸有多大感触,他写这一篇赋文,十有八九倒是为了功名。

  当时崔郾奉命到东都洛阳主持进士科考试,当朝名士吴武陵亲自上门拜见,给他推荐了一篇文章。

  崔郾本是主考官应当奉公无私,可这吴教授是个大V,粉丝千千万,不能不见,当下摆酒听曲,想着席上顾左右而言他,把他搪塞过去。

  吴教授能看不出小崔这点心思?

  但他受杜家所托,非得给杜牧小公子挣个状元回来不可。

  于是喝着小酒,文章一摊开,一板一眼念了出来。

  崔郾一开始还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才听了四句,已经忍不住大呼:“好文笔!”

  再听到“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这几句,哪里还忍得住?

  抢过文章,如饥似渴地读了下去。

  全文读完,意犹未尽,当下决定给杜牧一个进士名额。

  可吴武陵还不肯:“杜家小公子这篇文,该当状元的。”

  无奈状元早已内定,崔郾也无可奈何。

  次日与友人吃火锅,崔郾提起这篇《阿房宫赋》,忍不住称赞,友人却说:“杜十三这人,才气是有的,只是品行不大好…”

  崔郾细细问来,才晓得原来这位公子爷,是烟花风月所的“状元郎”,当下呜呼哀哉,可是已经答应了人,那杜家岂肯容他出尔反尔?

  02

  杜牧是个大大的风流才子,不光自己想考状元,连睡的姑娘也要是状元。

  于是在他的主持下,召开了京城杯第一届青楼选美大赛,花魁可得女状元称号,奖品是独拥杜公子一夜。

  后来他去湖州做官,将这法子还发扬光大,命地方官将全城的歌姬舞妓都叫来,在江边上举行选美活动,让老百姓自己投票选出最美的姑娘,奖品不变。

  举国上下,提起这位杜家十三公子,都只有一句话:“胡闹!”

  可只有杜牧自己知道,他玩世不恭的笑脸下藏着深深的悲哀。

  想他出身名门,文武双全,好男儿当建功立业,无奈时运不济,在青春期,陪伴他长大的只有藩镇割据、皇权危殆、贪官横行、太监当权。

  他从小就立下志向:为大唐之崛起而读书。

  所以年轻时候的杜牧,不仅精通四书五经,更对孙子兵法研究颇深。

  他虽未上过战场,却是难得的军事天才,注解了13篇《孙子兵法》,都颇有见地。

  他给当时的宰相李德裕写信,向他献上打仗良策,李德裕照办,果然大获全胜。

  可也就胜了这一次,朝中党争剧烈,无人关心打仗的事儿,尽管杜牧一遍遍地给新上台的牛僧孺党官员写信,却都无回音。

  杜牧本以为,自己生来是要干大事的,却不料一桩事都没有干成,就泄了气。

  朝中牛李党争势成水火,他家与李德裕家是世交,怎么看都是李党一伙的。

  可杜牧偏偏不肯,他要脚踏两条船,向牛僧孺抛出了橄榄枝。

  得到的结果自然是两边不是人。

  牛僧孺背地里说:“杜十三这个公子哥,才气是有的,只是我实在不敢重用他啊。”

  杜牧生气了:好嘛,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可是他走遍天下去当官,也没找到留爷处,最终还是回了青楼。

  03

  盛唐气象早已一去不返,而勾栏瓦舍的淫词艳曲中,仍旧咿咿呀呀地传唱着文人骚客的万般情怀。

  正是:自古才子爱青楼,风流倜傥惹人愁。

  那时的中国,上有扬州,下有杭州,都是秦楼楚馆最出名的地方。

  杜牧以京官俸禄低的理由,请求外放杭州刺史,没被批准。

  不过没关系,去扬州也不错。

  江南好啊,江南美女多,扬州夜店小王子,数我杜牧还有谁?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夜不归家的放纵,让他赢得了风流诗人的称号,也让他一旦离开温柔乡,便萎靡不振、神不守舍。

  他的顶头上司对其非常不满,屡次想要弹劾他,又觉得这些事情实在太污糟了,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何况满扬州官衙里,谁不喜欢去喝几杯呢?

  杜牧又是个有家世有名气的,说不得骂不得,连小鞋也穿不得。

  放荡数年后,京城里一道圣旨,召他回去做京官。

  虽是升迁,杜牧却很不满意,他舍不得离开这座城,舍不得这些如花似玉嫩得掐出水儿来的小姑娘们。

  兴之所至,写下两首《赠别》: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从此以后,人们便用“豆蔻”二字来形容十二三岁的少女。

  而“春风十里扬州路”一句,也被后人改成了“春风十里不如你”,明明是首狎妓诗,倒成了后人眼中忠贞不渝的爱情典范,可这典范的女主角,却不知是何人了!

  04

  在杜牧的故事里,有一位女主角不能不提。

  她叫张好好,初识杜牧时,便是豆蔻年华的少女。

  那一年,杜牧在江西给观察使沈传师当幕僚,酒宴之上,一眼便爱上了13岁的歌女张好好。

  可那么明艳漂亮的姑娘,不止他一个人爱。

  顶头上司沈传师也看上了张好好,总算杜牧懂些人情世故,放下了就要搭上的贼手,叫了一声:“嫂子!”

  于是乎,张好好入沈府为妾。

  数年之后,杜牧从扬州回京,却在街上偶遇张好好。

  当年的青春美少女,如今惨被抛弃,沦落为街头卖酒女。

  她仍旧年轻,仍旧美貌,只是眉眼间多了些许风霜。

  杜牧感慨万分,与她互诉衷肠,写下一首长诗,便叫做《张好好诗》:

  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余。

  翠茁凤生尾,丹脸莲含跗。

  高阁倚天半,晴江联碧虚。

  此地试君唱,特使华筵铺。

  …

  洛城重相见,婥婥为当垆。

  怪我苦何事,少年垂白须。

  朋游今在否,落拓更能无?

  门馆恸哭后,水云愁景初。

  斜日挂衰柳,凉风生座隅。

  洒尽满襟泪,短歌聊一书。

  张好好与杜牧相遇时,只有13岁,她被主人家抛弃时,不过18、19岁,仍然年轻,容颜未老,便已如此悲惨。

  而那些红颜老去的女子呢?

  在沈传师处当差时,杜牧见过一个名叫杜秋娘的女子。

  那女子曾经是有名的才女,一曲《劝君莫惜金缕衣》传唱至今,不过她年纪比杜牧还大上几岁,当时已是半老徐娘,孤苦无依。

  杜牧与她长谈一番,喟叹良久,写下《杜秋娘诗》。

  (予过金陵,感其穷且老,为之赋诗。)

  己身不自晓,此外何思惟?

  杜牧用张好好和杜秋娘的凄苦遭遇,表达了个人才情在时代洪流下的无可奈何,原来天地苍茫,个人的命运在上天的作弄下连屁都不算。

  自古文人爱青楼,分明是自己薄幸,却怪责青楼女子都无情。

  而杜牧,或许是自幼悲天悯人的心性使然,一直对青楼女人很好很好。

  只是再好,也未免滥情。

  这深情对他们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却无人可知了。

  在湖州时,他曾爱过一个农家女孩,女孩还小,他约定10年之后,会回来做太守,娶那女孩儿进门。

  但仕途不顺,多次请求外放湖州,都未得允准。

  直到他41岁那年,终于得任湖州刺史时,却已过了14年,而那女孩儿,早已嫁作他人妇,还生了3个孩子。

  杜牧无可奈何,责问其母,反被怪责是自己来迟。

  正是:

  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

  如今风摆花狼籍,绿叶成阴子满枝。

  05

  杜牧这一辈子,除了泡姑娘,基本没干成什么事儿。

  要说最大的成就,倒不是诗词歌赋,而是他成了古往今来唯一一个被写进《资治通鉴》的诗人。

  (那种主业做官副业写诗的不算)

  司马光编纂的这本《资治通鉴》,往往被后人拿来与《史记》并列,是千古难得的名著。

  这部书包罗万象,为历代帝王必读书目,却偏偏除了杜牧以外,没有记载别的诗人,什么李白杜甫白居易,统统不能拥有姓名。

  原来司马光著史,目的只有一个:选择军政大事,以史为镜,汲取政治经验。

  那么李白杜甫这些文人的酸诗,便入不了司马光的法眼了。

  而杜牧的《罪言》等文章,却赫然在列:

  “国家自天宝盗起,河北百余城不得尺寸,人望之若回鹘、吐蕃者。今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下策为浪战…”

  这是他对河朔三镇威胁中央,要求从军事上整治、消除中央与地方矛盾的一篇政论文章。

  司马光阅遍古籍里多少政治家睿智精明的言论,竟对杜牧这篇策论青眼有加,看来他的确是颇有政治军事头脑。

  比起不少文人面对家国乱相,除了写诗文抱怨怀才不遇,骂一骂贪官污吏之外啥都干不了,杜牧至少提出了改革府兵制度等一系列措施。

  而唐末五代的周世宗等提出的改革方案,正是与杜牧在《原十六卫》、《战论》、《守论》等一系列文章中提出的改革措施同出一脉。

  只可惜时不我待,乱局之中能力挽狂澜的人,注定不会是杜牧了。

  历史车轮滚滚而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他一个区区文人,除了醉生梦死在温柔乡里,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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