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樟:皖水河之“船”

皖水河之“船”

筱 樟

  我家住在皖水河中游,“孔雀东南飞风景区”所在的“小市港”就是我的故乡,它的前身叫“小吏港”,远在西汉时期,《孔雀东南飞》故事发生后就被命名,据史书记载,那时的小吏港能容纳300只船,是长江流域通往皖河的最后一个内陆港口,舟来楫往,百舸争流,是一个商贸繁荣的“商港”。
  据家父讲,在解放前期,“小市港”仍然是船舶连接小市与外界运输的纽带,是连通长江北岸与天柱山南麓的贸易中心。我的大伯在安庆读书,来回往返,就是坐船,因为,在那时,我的家乡主要交通渠道就是船运。
  船,从历史的长河中,“橹声欸乃”着缓缓而来。我首次在安庆坐船外出打工,那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而小市港曾经的“船”早已被尘封,只能定格在历史的史册上,我所看到的老家小市港所谓的船,而是小型“木船”和“竹排”,老家把他们统称为“渡”,用它们来运物运人过河,它是皖水河两岸人民的交通工具。我从小就与它打交道,对它的印象根深蒂固,有着自然的情感依附。

  悠悠往事,随着记忆的河流,泛出儿时过“渡”的影子,“春雨断桥人不渡,小舟撑出柳荫来。”的情景,常常在脑海中浮现。
  小时侯,小市皖水河上没有一座桥,隔河渡水,全靠过“渡”。记得第一次过渡,那是我七八岁时,跟着父亲去小市港对岸的二姑家拜年,时值初春,皖水河坝上,竹篁翠绿,树木葱茏,河岸草绿菌菌,河滩黄沙一望无垠,河水清澈见底,水波潺潺,仿佛一幅迷人的水墨画。
  头一次过渡,感到格外的新鲜和激动,我踩着软软的沙子,一路小跑登上了小木船,船两边都坐满了大人,我不敢坐,只能趴在船檐边,等大家落定后,船夫一撑竹篙,船如箭飞,驰向河心,荡起层层漩涡,感到无比的刺激和欢乐,小船荡悠悠,我心随波游,也不怕春初水寒,伸出小手插入水中划起水来,这时父亲给我两个分币,叫我扔进水中,我甚是好奇问父亲这是干什么?父亲告诉我这是我们家乡的风俗,小孩子第一次过渡,都要向水中扔点碎银,以示孝敬龙王爷,保佑小孩在行走的路上一帆风顺,一路平安。
  在我的印象中,整个小市镇在皖水河上大概有七八个渡口,除了小市港有木船的渡外,其它的渡都是竹排,我的老家在小市港皖水河上游约3华里处,也有一个竹排渡,老家人们去河对岸或上潜山县城办事,都必须过此渡。
  童年的时光天真无暇,皖水河畔是我们的游乐场,打猪草,牧牛羊,滚草坝,玩沙滩,听渔歌,看渡船,欢歌笑语,其乐融融,不知疲倦。阳光润泽着,河水的流动声清越而悠长,水花飞溅着相思,河沙滩上留下了我们流鼻涕毛孩的身影,足迹斑斑,清脆的笑声响彻了童年。
  在炎炎夏日里,天气酷热,河水渐退,竹排也被失宠,犹如“野渡无人舟自横”地停靠在河岸边,我们这些玩皮的小孩,就像“一叶渔船两小童,收篙停棹坐船中”那样,赤身裸体地在竹排上打水仗,弄得竹排摇摇晃晃,要么钻入竹排下面摸鱼虾,头上脸上湖的都是泥沙,黑泥鳅似的,要么从竹排上“噗通”一声,跳入河中,水花四溅,吓得正在河里觅食的鹭鸶鸟,“啪”地一声,腾空而起,惊得岸边柳树上的“知了”鸣声,戛然而止......我们就这样没完没了地嬉戏打闹,渴了就趴在竹排上喝几口河水,累了就在竹排上躺一躺,逍遥自在。
  每当我流连河畔晨曦,绱徉落日余晖,昔日里皖水河“放山竹”的动人情景,便会从记忆的底片上曝光,“两岸猿声啼不在,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放山竹的竹排,沿着皖水河,从天柱山山里顺流而下,看排形,弯弯曲曲水中游,一排排竹排在河中荡悠悠,听篙声,河水汨汨,波滚渺渺,流水里摇曳着粼粼霞光,排影缓缓远去,望眼欲穿,心理荡漾着无限的惬意和遐想。

  岁月的风风雨雨,洗去了历史的铅华,如今,皖水河之“船”,那些繁盛的景象己时过竟迁,都在喧嚣的红尘中成为一页永久的历史,永远沉没在儿时的记忆里,随着皖水河架起了318公路桥,曾经摆渡的竹排,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幸存至今的就是小吏港的渡了。
  然而,家乡在飞跃发展,日新月异。今年,小市港“兰芝桥”即将竣工,这个小市镇皖水河上最后一个的,也是历史上最古老最长久的,承载着千年历史的小吏港渡口,即将被兰芝桥所取缔,在岁月长河中飘泊的“木船”,也将永久性地在人们视野中飘失,从河畔,飘啊飘,摇啊摇,摇到梦里,搁浅在记忆的滩头,成为一段回忆的时光,一页尘封的岁月。
  日月不老,皖水河依存,依然素面朝天,低吟浅唱,天高云淡,风华正茂,清风凯旋着春春的旋律,在皖水河青翠的两岸深入浅出,轻身划过水面的燕子,与皖水共舞,低缓时温柔,奔腾时激荡,牛羊留下古老的蹄音,顺着时代潮流,踩踏出的河滩上野花芬芳,彩蝶漫步飞语,河岸草绿郁葱,饱满着温馨的青幽,阳光普照,河水蒸腾。生命在水上行走,消失的“渡船”,由横跨河面的各种公路、铁路、高速路、高铁路等气势雄伟的桥梁所代替,婉约而靓丽,给皖水河两岸人民交通带来了福音,方便而快捷。
  我出生在皖水河边,皖水河伴我长大,这一切,似乎来得突然,让人不可思量,如梦幻一般。这是多年前的皖水河,还是留在梦里的河流?在梦中,皖水河带着桃花的娇艳,用薄荷一样的清凉,穿越了我的身体,氤氲的香气侵入了我的骨髓,它那柔软的河水,浸透了古典的诗经,它那悠久的渡船,荡漾着我飞扬的思绪,我常在梦中极力触摸着,那一缕小花和小草混杂着清香的风,有谁能抵挡住它那温婉的美貌和川流不息的柔情呢?
  船影远去,水断篙声。渡船,是皖水河的一种记忆,也是乡愁的一种承载,是一段搁浅的光阴,是一截风化的历史,它见证了历史的变迁,记载了岁月的沧桑。但对于我这个土生土长在皖水河边的子民,历史难以忘怀,记忆难以封存,毕竟在我年近花甲的岁月里,渡船,是一种割舍不断的亲情。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筱樟:一个酷爱家乡的布衣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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