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世芹:父亲的灯笼
父亲的灯笼
孙世芹
时间过得真快,春节的喜悦还未散尽,正月十五转瞬即到,家家户户门前都刮起了琳琅满目的大红灯笼,把我的思绪带回了孩童时代,让我回味儿时那段最美好的记忆。
夜幕刚刚降临,等都天上星星开始闪烁了,那时的我迫不及地地提出父亲亲自给我制作的灯笼跑到大街上,不久大街上就冒出了一盏一盏红红的灯笼,由点成线,由线成片,一瞬间便汇成了灯笼的海洋,把村庄映照得红彤彤的,场景颇为壮观。
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黑白世界,大人小孩衣着单调,黑与灰是是流行色,家家户户离不开粮票,布票肉票煤票油票。吃馒头是奢望,只在来了客人或者每年除夕才能吃得到。那时的照明工具就是煤油灯,豆粒大的灯光昏暗一片。
但每逢春节,父亲都会我扎制一盏灯笼,让我快快乐乐地度过春节和元宵。父亲是个能工巧匠,他为我制作的那盏灯笼也是不寻常的。
轧制这样的灯笼,流程非常精密,要求身架不扭、纸张不皱,绘画鲜亮喜庆。先是备好秆。秋天过后,把高粱秆最顶上一节折下,根据粗细长短分类放在平板上晾干,以防弯曲、干瘪;然后裁好料。待进入腊月,将晾好的高粱秆按照一定的尺寸切成20节,需要弯曲的还要放在清水里浸泡;接着插好签。根据需要在节秆上插上牙签似的竹签子,把其可丁可卯地穿插在一起,搭起灯笼的架子。再以32开版式裁好粉白纸,用土制的浆糊裱糊在灯笼的架子上;灯座呢,父亲很会想办法的, 从门外的的雪地上捡回一个罐头瓶,然后,将一瓢滚烫的开水倒进瓶里,啪的一声,瓶底便均匀地落下来,灯罩便诞生了。赶紧用废棉花将灯罩擦得亮亮的,亮到能看到瓶中飞旋的灰尘为止。灯的底座是圆形的,木制,有花纹,面积比灯罩大了一圈,沿边缘对称地钻两眼,将铁丝从一只眼传过去,然后沿着底座的直径爬行,在扎入另外一只眼,铁丝在手的牵引下像眼镜蛇一样摇摆着身子向上伸展,两个端头一旦汇合扭结在一起,灯座便大功告成,那时从底座中心再订透一根钉子,把半截红烛固定在钉子上,待到夜幕降临,轻轻捧起灯罩,嚓地点亮蜡烛,敛声屏气地落下灯罩,你提着这盏灯就风光无限了。
父亲给我做这盏灯总要花上很多功夫。就是说灯罩,总要捡回五六个瓶子才能做成一个,不是把瓶子全炸碎了,就是瓶子安然无恙地保持原状,有时炸成功了,可是个肉罐头瓶子,怎么也擦不干净,只好作罢。
尽管如此,每年除夕夜父亲总能让我提上一盏称心如意的灯。没有月亮的除夕,这盏灯就是月亮了。我怀揣着一盒火柴提着灯走东家串西家,在人们的啧啧称道和羡慕的眼光中,比吃了蜜都甜。
于是我就提着父亲为我制作的花灯,走遍大街小巷,在和小伙伴炫耀的同时,暗暗为有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爸爸而骄傲。
每每转回家的的时候,我的花灯里的蜡烛烧的只剩下一汪油了。那是父亲总笑吟吟地说,把那些光全留在路上了吧?
我自豪地说,全折腾到路上了,剩下最亮的光赶紧回家啊。
父亲笑着接过那盏灯,那汪蜡烛油上斜着一束蓬勃芬芳的光,的确是亮丽之极,将死的光芒总是灿烂夺目的。
小时候总天真地认为因为有了年,就觉得日子有了盼头;因为有了父亲,年就显得有声有色;而如果有了父亲送我的灯,年则妖娆迷人了。
如今,老家的农村早已实现了村村通电,灯笼的那些事儿也已渐行渐远,时下应节的灯笼品种繁多,制作精美,都是用电池点亮灯泡为花灯照明,缺少了火的灯笼丝毫没能勾起我的兴趣,更让我若有所失。不知怎么,我好想念儿时自己亲手制作的土灯笼,至今仍在记忆中的某个春节的黑夜里熠熠生辉,那透过薄薄白纸晃动着的烛光一直温暖着我的心。
孙世芹,70后,小学教师,热爱文学,常有小文散见报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