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耀健:白莎殒命文峰塔

抗战时期,美国《生活》杂志拍摄的文峰塔,女子名为芭芭拉·斯蒂芬,美国大使馆新闻处秘书。


白莎殒命文峰塔  

  兰摧玉折 璧落珠流
    在重庆黄桷垭山顶绵延数里的林海中,掩映着几幢哥特式的建筑,每日里书声琅琅,弦歌阵阵,附近的老百姓都称它为“洋学堂”。那就是由英国公益会创办的教会学校广益中学,它远离市区,采用封闭式教育,学生一律住校就读,活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
    广益中学的校长杨芳龄养有两条爱犬,都是来自外国的纯种狗,平日里和他形影不离,调皮的学生一听见狗吠,马上就会收敛几分。

1943年秋季的一天早上,杨校长去重庆大学办事,不在家中,他那条名叫玛丽的小狗,不知从哪里叼回一只高跟女鞋,在操场上来回疯跑。皮鞋的成色甚新,不像是被人遗弃的,引起老校工的怀疑,遂喝斥着它走去察看。玛丽一见有人来追,一边叫一边就往山坡上跑。原来,就在广益中学操场后面的坡上,矗立着一幢共有七层屋檐的宝塔,用佛家话讲,叫做“七级佛图”,它就是有名的文峰塔,天气晴朗时站在塔下,整个重庆城一览无余。

玛丽径直跑到山顶的文峰塔前方才停下,不停的狂吠。老校工定睛一看,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塔门的门洞处斜倚着一位女子,双目紧闭了无生气,分明是个死人!

消息传开,一向遵纪的广益学生顾不得上课,呼朋唤友,都往文峰塔跑,惊奇而又胆怯地在一旁围观。

死者是一位年约30余岁的少妇,外貌清秀体态窈窕,内着旗袍外罩毛衣,背靠塔门,双手柔和地下垂。她的脸上带着怨恨,好像是出于自尊,就在听天由命的一刹那间,刚刚闭上了不说话的嘴。她的身旁散落着一只小巧的手袋,穿着白布袜的脚上只剩下一只鞋。

因交通不便,从城内过江要乘轮渡,将近中午,警察局的探长方才赶到,检查了现场,将女尸抬走进一步检验。杨校长也从重大赶回,将好奇的学生轰回校内,文峰塔复归平静。

验尸结果表明,死者系自杀。又据其藏于手袋内的遗书确认,死者名叫白莎,她在遗书中明确写道:“我的自杀,是出于对生活的绝望,与任何人无关。”

尽管这不过是一桩自杀案,无法与留学法国的高级工程师郝贵林因报国无门,就业无望,自杀于中央公厕的事情相比。但是,由于死者是一位女性,重庆的报刊,特别是一些小报刊,为了吸引读者,争相报道,故意制作耸人听闻的通栏大标题,诸如《文峰塔惊现神秘女尸》《绝代佳人魂归何处》《惊天疑案有待侦破》等等,一时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翠茁凤生 丹叶含露

白莎是个什么人呢?曾几何时,她是重庆城有名的交际花,也就是伴舞女郎。

白莎身材匀称,弯弯的眉黛配着一张纯洁平整的额头。她的头发长得好,有时参考上海影星的作法,到理发厅去电烫过,从正面看好像戴了一顶黑色的王冠。有时又像女学生那样,梳理成一根独辫子,一部分盘在头上,另一部分还有手臂那样长,如果拆散开来,乌黑发亮的头发可以一直垂到腰部。

她着装得体。春秋天,她上装喜欢穿中式斜襟褂子,袍边和袖口都压镶着两寸多宽的滚花锦边。下装则是一条过膝的黑裙子,掩映着一双雪白的长筒布袜。出入舞厅时,她一般穿旗袍,耳垂上不用珠宝,却别出心裁地挂上两串红色的流苏,格外引人瞩目。

白莎能歌善舞,嘴含四季留香果,眼放钟情长春风,哪里有笙歌夜宴,哪里就有她活泼动人的身影。她在重庆城闻名遐迩,好多士绅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以与其结识为荣。

白莎常去的地方,是城内有名的“扬子江”和“圆圆”舞厅,她的到场,意味着舞会的高潮。她是舞会的中心人物,许多公子、少爷,军官、经理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耐心等待与她跳上一曲,顺便说几句话。她像轴心一样,每一曲都有人邀请,每一曲都不会轮空,一曲未终,她还没有从张总经理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一只手已被李董事长拉住不放。伴舞一曲,男士们都会给她一笔可观的小费。

但是白莎是个正派人,除了伴舞,对于男士们的其它要求,她一概予以拒绝。不少人许以重金,请她赏光吃饭,请她赏光看戏,她都不为所动。舞会一结束,她就会含笑从人流中挤出来,出门就喊一辆黄包车送她回寓所。那些男士门痴痴地望着她消失,叹口气,只好寄希望于来日的舞会。

博士追求 不由自主

也许是命中注定,白莎遇到了本埠名医谭守仁。

谭守仁乃大家子弟,家族中早年出过举人,其父望子成龙,对他督促甚严。谭守仁天资聪颖,加以严父压力,所以成绩一路领先,初中毕业即考入留学预科学校,得以赴德国医科大学深造镀金。在那里,他结识了一位金发碧眼的洋小姐,家庭富有,不禁怦然心动,狂热追求,终于打动她的芳心,与之缔结良缘,一时在留德同学中传为佳话。

谭守仁学成归国,携带娇妻来重庆定居,这里有德国领事馆的庇护,洋老婆觉得宽心。他看不上公立医院,自行在下半城开业行医,门前挂着“谭守仁医学博士诊所”的招牌,室内悬着满是洋文的毕业文凭。他的诊所严格按西医标准设立,到处充斥着消毒剂的气息,在患者眼中十分神秘,他本人坐台诊断开药,洋老婆则担任助手及护士。由于其药物全部来自德国,他只要对症下药,一般都手到病除,因而名声鹊起。达官贵人来此就诊的极多,诊金全是现大洋,故谭守仁收入颇丰,常出入社交界。

有钱就有闲,谭守仁有时要外出散心。就在一次舞会上,他见到了小鸟依人的白莎。那天排了半天的队,好不容易轮到谭守仁与白莎跳舞。他是留过洋的人,知道规矩,乐曲初起,谭守仁就迈着细碎的狐步走到白莎跟前,行了一个漂亮的曲膝礼,然后才伸手邀请白莎。白莎呢,也微微提了提黑色绣花旗袍,好像要跨过一个水洼似的,用鞋尖踩着节拍,投入谭守仁的怀抱,与他双双起舞。

谭守仁在国外参加过舞会,但他觉得,无论在哪里,都没有比白莎更动人的舞伴。白莎配合默契,谭守仁的脚步移到哪里,她随即轻盈地挪到那里。若是要转圈,她就像贴身的蝴蝶一样,围着你团团转。她的左手轻轻搭在谭守仁肩头,右手握着一张丝绸手绢,并不与谭守仁的左手接触,却令他有触电的感觉,飘飘欲仙。

从此,谭守仁如同吸毒成瘾的瘾君子一样,除了上班应诊,就是一门心思要去舞厅。在多次共舞中,谭守仁爱上了白莎,她不仅楚楚动人,而且会唱英文歌,会写白话信。如果带着白莎去哪里,都拿得出手,都会满足他的虚荣心。

谭守仁开始发出暗示,表示希望与白莎单独约会。白莎是个极聪明的女子,这种露骨的暗示她不至于看不出来,但是她并没有立即回应,她还在犹豫和考虑。

在白莎生日的那一天上午,门铃响了。白莎开门一看,是邮政局的邮差,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你是不是白莎小姐?”白莎点点头说:“不错,我就叫白莎。”邮差说:“有人叫我给你送一个包裹,请你在回执上签字。”说着,把笔递给白莎。

白莎经常要从上海邮购“先施公司”的化妆品,以为包裹是化妆品,签了字。在向里屋走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包裹不是用常见的牛皮纸包装的,而是用银色专用纸包装,外面用银色丝带儿捆扎。

她急忙打开纸包,眼前出现了一个羊皮做的精致的小盒子,用手掂掂也不重,到底是啥东西呢?她把盒子打开了,马上觉得自己肯定是看花了眼。只见在羊皮盒子的丝绒垫上,一只宝石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认定是邮政局送错了地方,也许是另一位跟她同名同姓的贵夫人订购了这枚戒指,粗心大意的邮差找错了人。然而,她发现丝绒垫下面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白莎小姐生日快乐!谭守仁”。

就在那一刻,白莎的心被深深感动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而且,她从没有把自己的生日告诉过谭守仁,不知道他是怎样打听到的,足见其用心良苦。

说来也怪,对那些一掷千金的阔少、腰缠万贯的富豪、荷枪佩剑的军官、油嘴滑舌的政客之类,白莎并不感兴趣,即便应邀与他们跳舞,也多半是逢场作戏。自从谭守仁出现,的确也吸引了白莎的注意力。谭守仁不仅衣着得体派头十足,还因为受过西方的高等教育,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极有教养,与那些说话粗野的家伙截然不同。他随身带来的外文画报,在白莎眼前展开了一个神奇的天地;他信口道来的旅欧见闻,就令白莎听得如痴如醉。渐渐地,她对这位博士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谭守仁写了好几封情书来,白莎才回了一个帖子,但用了不少令自己的脸微微发烫的词语,是那种感觉充实的发烫。她像个小姑娘似的有遐思,有惦念,有狂热也有执著。这一切交织而成的,是一张富于理想色泽的光晕。她去过谭守仁的诊所,在那个充满消毒剂气息的房屋里,他那炙热的目光、激越的话语,让她知晓谭守仁是多么钟情于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

谭守仁善于借着一些小情调献殷勤,夏天送冰壶,入冬赠皮衣,生日定做蛋糕,演唱则献花篮。白莎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他说,自从在“扬子江”见到白莎,一直像贼一样偷偷摸摸惦记着她,并说爱上一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谭守仁无微不至的体贴和温柔,使白莎的心终于沦陷,成了他百依百顺的情人。

要好的姐妹们劝告过白莎,最好不要与有妇之夫纠缠,因为这种恋爱多半是没有结果的。再说谭守仁的老婆是洋人,他们已育有四个子女,根本不可能梅开二度,把白莎娶去做填房。

但是热恋中的白莎什么都听不进去。她认为一生中最富诗意的时刻来到了,她喜欢这种时而甜蜜、时而痛苦的恋情,甘愿去体验种种烦恼,咀嚼提心吊胆的幸福和痛苦。她沉溺于这种恋情,贪婪地品味幽会的毒汁。如果说她仍然讲究穿着打扮,那也只是为了谭守仁,她那隐密的心弦之琴,只有一位潇洒的医生才能拨动。

她对姐妹们说,有时候,只要一瞬,便注定一生。有时候,一瞬的拥有和实现,需要寻觅和等待整整一生。她已决意嫁给谭守仁。

河东狮吼  大发雷霆

对于白莎之事,谭守仁的洋老婆过去毫不知情,也毫不在乎。她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冠以政府名义的衰败弱国,她身后却有称霸欧洲的大德意志撑腰。

抗战爆发,国民政府西迁,日机猛炸重庆,城内极不安全。德国领事馆搬到汪山,设在广益中学背后垭口上,谭守仁也举家随迁,将诊所设在华中中学附近。当时不少政府大员均在汪山、黄山、南山别墅区避弹,他们仰慕谭守仁的大名,有病都找他诊治。

l941年7月,纳粹德国承认南京汪伪政权,国民政府立即宣布与德国断绝外交关系,将德国使节礼送出境。但由于沿海被日军占领和封锁,战时中国物资匮乏,特别缺乏军火和医药用品。因此,当局不仅对谭守仁的德国籍老婆持宽容态度,而且希望通过她多进口德国药品,医治国府要人,所以洋老婆的腰杆非常硬。

有人通风报信,洋老婆得知了他们的隐情,大发雷霆,给谭守仁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离婚,那样他不仅会失去子女的监护权,还会失去宝贵的德国药品来源;要么中止鬼混改邪归正,老老实实挂牌行医,与其重温旧梦。

洋老婆当然也有她的理由,她辞工做了专职太太,替谭守仁生了几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帮他打理好一个家,哪知他在外面鬼混,她当然冒火。

谭守仁的洋老婆长得像啥模样呢?她已远没有年轻时的苗条,走路的架式活像拉车的高头大马。她的两条腿变得又粗又壮,犹如大圆桌的支架。由于长期吃了过多甜食,她的身子像个啤酒桶,她坐在沙发上,就像一个大气球堆在那里。尽管她年逾40岁,仍然打扮得花枝招展,嘴巴上涂了过多的口红,犹如野兽的血盆大口。

她的脾气很不好,从早到晚,她都在鸡蛋里挑骨头,找一个借口恶毒咒骂家中的佣人。在谭守仁面前,洋老婆也是居高临下,称王称霸。因为她觉得,谭守仁当年娶她,本来就属于高攀,若是谭守仁不来麻烦她,她在德国过得上好,吃香的喝辣的,而不是在贫困的中国山区挣扎,稍微高级一点的日用品都买不到,还要随时随地提防日本人的炸弹。

洋老婆听到风声,犹如火山爆发,长堤崩溃,除了口中冒出一连串串恶毒的德语,还会抓住什么东西就砸什么东西,整洁的客厅丢满砸碎的玻璃器皿、撕裂的亚麻台布、抓烂的羽绒枕头、满地流淌的葡萄酒。佣人们都吓得战战兢兢,跑到屋外去躲避,又不敢走得太远,听不见她的传唤。

谭守仁过去并不怕洋婆子,洋婆子发威时,他还要反唇相讥,斗几句嘴。但自从他和白莎幽会之事被洋婆子抓住了把柄,他的腰杆软了,嘴巴也软了。洋婆子但凡想起这件事,就要大吵大闹摔东西,伴随着一连骂人的脏话,家中犹如火山爆发。谭守仁呢,不是装聋作哑,就是跑到外面去躲避。并且,要是他跑到外面去了,回来时还必须带一个证人,证明他并没有去找白莎,而是在黄桷垭坐茶馆,或是在英国领事馆与熟人喝咖啡。

谭守仁不得不反复权衡利弊。他需要幽会带来的持续欢乐,但他从未允许自己真正陷入另一个感情泥淖,他仍想保全自己的婚姻。他尤为清楚的是,如果进口药物得不到补充,他头上笼罩的“神医”光环马上就会消失,他将难以安身立命,变成一个腰无半文的可怜虫,跟那些流亡四川的下江人毫无二致。

洋婆子也颇有耐心,她一寸一寸收复失地,下决心要将朝秦暮楚的丈夫拉回到她的身旁。

罹患顽疾 花荣失色

说来也奇怪,恰恰在这时,不知什么原因,白莎患了一种难愈的重病。她好像秋后的桂花迅速凋零,光滑的皮肤失去了弹性和光泽,每天都在退化,头发也接连脱落。谭守仁虽尽心尽力医治,好针好药都用过,却无力回天,一筹莫展。

这时谭守仁已经屈服,想方设法回避可怜的白莎。他时而谎称有社交,时而谎称要进药,总之七推八推,故意失约。即便是去给白莎治病,他也是敷敷衍衍,闪烁其辞,绝口不提旧情,形同陌路之人。

俗称说,女人心,海底针。因为女人性格繁感细腻,容易受到伤害,在情感上也会有更多的困惑。等待谭守仁的日子正是被他遗忘的日子,白莎终于明白这一点时,已经一无所有,包括一颗追随的心灵。对女人来说,最沉重的打击莫过于情人的背叛。白莎需要自身的觉醒,更需要外力的激活。但是,谭守仁连短信也不大写来了。

白莎愈来愈瘦,仿佛每一根勒骨都要戳穿她那柔弱的皮肤,有时她到临江门宽仁医院去看病,远远看去简直就像个瘦弱的小女孩。她的脸也色苍白,她那双眼睛本来就大,又加上眼袋下出现了一圈黑晕,所以越发显得大了。她的嘴唇上有一道道细小的裂口,手背上清晰地露着青筋,手指头僵硬。

最吓人的是,她的目光里有一种奇怪的神色。医生询问病情的时候,她常常苦笑一下,但这个笑容好像是偶然挂在她嘴唇上,而转眼间又要掉在地上摔坏似的。

重病在身的白莎垮了。生存无望,爱情无望,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此身如浮萍似的无依,除了去死,别无它途。白莎有白莎的自尊。什么是自尊呢?说白了,就是自己看得起自己,把自己当个人,不受尘埃半点浸,清越而瑕不自掩。

风成弱柳 冷作凝酥

出事那天,白莎起得很早,对着镜子最后一次梳妆打扮。她穿上了初见谭守仁时所穿的那身衣服,因为他说她穿旗袍好看,她还往领口撒了法国香水,浑身香气袭人。她是陪都有名的交际花,即便是赶赴黄泉,也要盛装而去,死后不能让人笑话。她要把一生的光阴凝成时间长河中一瓣恒久的心香,在离去的一刹那,灿烂夺目仍然会吸引所有的视线。

白莎在手袋里装上了遗书和安眠药,连门都未锁,就乘早班轮船渡过长江去汪山。她在山脚雇了一乘滑竿,指名要去文峰塔,两个轿夫虽觉得有点蹊跷,却也不敢多言。

文峰塔矗立在汪山绝顶,集五岭阳刚,揽两江阴柔。每年春夏,总有不少学生或恋人来此踏青游玩,欢歌笑语。惟秋风一起,满目萧瑟,游人绝踪,暮鸦鼓噪,顿时成为一个冷清的去处。滑竿抬到这里,白莎赏了一大笔钱给两位辛苦的轿夫,多得有点离谱。两位轿夫后来受到传讯,因为他们是最后看到这位女子的证人。

白莎选择文峰塔作为归宿之地,或许有两层考虑:一是这里可能是她与谭守仁的定情之地;二是这里离谭守仁的诊所和住宅不远,噩耗马上会传过去。她想象他会出现在围观者中,看着她悲惨的样子,他心里定会充满痛楚和犯罪感,定会幡然悔恨并长久怀念她。

或许,她心中完全是一片空白,不再想什么,不再希望什么,只是要找个干净地方,从容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服下小半瓶安眠药,一代佳人香消玉殒。花是如此柔弱,再美再艳,依然经不起朝来寒雨晚来风,春红匆匆谢了,只剩下满怀愁绪。
    白莎属于自杀,谭守仁不负任何法律责任,他的诊所一直开到抗战胜利方才结束,随后举家迁离重庆,解放前夕迁往法国。据悉,他的子女近年还回过重庆,参加广益中学的联谊活动,表示要将父母的骨灰带回中国安葬。
    几十年过去了,白莎的故事鲜为人知,只有关于她似有似无的传闻。她的面影已模糊如一团云,即便当年在场的广益学生的脑海中也没有一个定位。一个年轻的女子,以自身超凡脱俗的柔美,为无可挽回的选择做出牺牲,给我们留下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注脚。

2007年重庆电视台《重庆掌故》演播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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