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狼图腾》：只有狼，没有图腾

一

2004年，名叫吕嘉民的北京知青以“姜戎”为笔名，出版了50万字的长篇小说《狼图腾》。这部小说很畅销，畅销得连作者本人也吃惊。它的策划编辑安波舜是大名鼎鼎的“布老虎丛书”的编辑，策划图书的高手。11年来，这本书畅销不衰，据说已经出版了150多次，卖出500万册，这还不算各种版本的盗版。

在中国，一本过于畅销的书，它的品质常常遭到质疑。《狼图腾》也不例外。书刚刚出版时学界曾热烈地讨论过狼是不是蒙古人的图腾？甚至还有过更强烈的声音。这个让他有些不安。他一直在寻找相关的证据。2012年7月，出版《狼图腾》的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书，名为《蓝色蒙古的苍狼》。作者是蒙古国学者高陶布·阿吉木。姜戎为此书写序，洋洋洒洒23页，占据全书十分之一。在这篇名为《“天狗”——蒙古民族的狼图腾》的文章里，姜戎稍稍激动，他反驳了《狼图腾》出版以来的种种质疑，引用学者阿吉木的部分观点告诉我们，狼就是蒙古民族的图腾。书中还附有蒙古国作家D·纳木达格的中篇小说《老狼的呼唤》。该小说中的狼，坚忍不拔、配合密切，与《狼图腾》中狼不谋而合。看来，在居高不下的排行榜名次背后，在节节高升的印数背后，作者依然带着些许的不安甚至烦躁。

仅在内蒙古地区，《狼图腾》的蒙古文译本就有两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由斯·巴特尔、布仁巴雅尔作家翻译，这个版本已由辽宁民族出版社出版，封面与汉文版封面一致。还有一个版本在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主管主办的蒙古文季刊《朝洛蒙》上连载。除了英、法等译本外，据说蒙古国翻译家翻译的《狼图腾》也有几个版本，笔者手中还没有相关资料，不敢妄言。对于这部小说，蒙古族读者的观点也较为鲜明，一种观点认为《狼图腾》中对狼的描写与现实生活不符，姜戎的笔下只有虚构的世界和虚构的狼。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这部小说与之前蒙古族母语作家描写狼的作品有所区别，书中提倡的团队精神和生态文明值得赞成。当然，两种观点哪一种都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据说服对方，争论也多见于自媒体或街头巷尾。

笔者认为，或许《狼图腾》的主流读者群应该是汉族，姜戎在小说的每一章节之前引用《汉书》《周书》《黑鞑事略》《资治通鉴》等典籍，不过是呼唤民族应有的野性。他在《狼图腾》里附一篇名为《理性挖掘》的散文，一改小说的描写性语言，纵观华夏历史，讲述了中华民族的历史形成中“输血论”的重要性。笔者想起两年前《北京青年报》讨论过的一个系列话题：在城市环境下，怎样让男孩成长为男孩？或许，姜戎的忧虑正在于此，全书的所指也在与此。至于陈阵、毕利格、杨克、嘎斯迈、包顺贵、乌力吉……呵呵，人家是一部小说而已，太认真，你就输了。

二

说说电影《狼图腾》。

一部50万字的小说，且情节性不强，说理很严重，要怎样把它转换成有效的剧本？这事儿不简单。说白了，就是怎么把故事串起来？按照国内院线的惯例，一部电影的长度超过两个小时，院线就不愿意给你排片了。在90分钟的电影世界里，你不能太另类。因为是法国导演让·雅克·阿诺，这部足够商业的电影才有了两个小时的长度，如果是国内某位愿意配合院线的导演，那保不齐就是90分钟。这次片方选择的编剧是芦苇。他曾担任过另一部描写蒙古族的电影《图雅的婚事》的编剧，那次获奖不少，争议也不小。这次，他把重心放在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所谓完整，就是有始有终。电影开始，陈阵离开北京来到内蒙古，电影结束，陈阵离开草原回北京。在这段时空里，基本是线型的叙事模式，小狼日渐长大，陈阵日渐融入草原。无论是编剧芦苇还是导演阿诺，他们打算把“稳”这个手法玩到底。“稳”和“平”是最好的邻居，怎样把手里的7亿人民币变成叫座又叫好的影像？他们选择了少数民族元素。电影一开始便是潮尔和长调，让人们从北京的熙熙攘攘抽身。蓝天白云、辽阔草原、奔驰的马群、美丽的嘎斯迈……主角从北京到草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无比开阔，节奏缓慢的环境。期间有全景式的抒情镜头，讲故事的速度却很快，绝不拖泥带水。接下来，完全是美国西部电影的惯有模式：主角抵达一个陌生的环境，逐渐与这个环境融为一体，最后离开这里，他已是英雄。编剧把小说中说理的部分转化成少量的抒情式旁白，毕利格口中讲出的道理也比小说中的少了九成，为的是不让你在观影过程中睡下去。

故事里人，还要常常为狼让路。人的电影好拍，狼的电影不好拍。毕竟这不是BBC的纪录片，只要长年累月地跟踪，坚持不懈地吃苦耐劳就可以完成。它不是《动物世界》，电影就要为故事服务。2012年，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执导《战马》，因为主角是一匹战马，出现过一点点瑕疵。再好的导演面对一匹马，也不能顺风顺水，何况这次是狼。法国人的耐心和诚意可敬。他们找到一匹狼，把它从小养到大，只为电影中被称之为狼的不是狗。加上精湛的后期制作，狼的生活状态完全可以和纪录片中的镜头媲美。狼的凶狠、狼的协作、狼的耐力，让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让我们反思曾为自豪的工业文明，那就是不错的电影。《狼图腾》不仅做到了这一点，还让我们看到野性的力量。在工业文明的大环境下，在尔虞我诈的人文环境中，这样的野性是一种单纯，变得尤为重要。这也是姜戎想在书中表达的内容。所以，我们说，电影《狼图腾》没有跑偏，他们对原著的精神内核，挖掘很深。

电影《狼图腾》里只有狼，没有图腾。严肃地说，阿诺大叔这次玩的绝对是标题党。可能他也再清楚不过，一部彻头彻尾的商业电影，涉及那么深厚的历史和民俗也没有必要，把当下讲好了，便是成功。而看电影的人，或许也不应该一次次老账重提。作为艺术门类的电影，作为与金钱紧密联系的商业电影，他们只对艺术负责，只对制片人的口袋负责。他们的理想，没有那么远大。

这部电影取景很棒，实在不应该做成3D的。只有电影公司的LOGO和电影中的蚊子是3D的，连字幕都不是，你说我们多花3D的钱心疼不心疼？

三

以下疑问纯属玩笑：刚刚进入羊年，法国大叔的《狼图腾》就上映，难道电影档期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羊，而大制作的电影是一匹蒙古草原狼？是不是有点血淋淋？

（文/照日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