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白头翁
文字丨彦亦
图丨北堂文学舍 底图丨网络
世道变了,有些东西也应该变了。
“馆主!馆主!俺求求你救救俺孩子,我给你磕头了,我给你磕头。”
白芨连忙扶起眼前抱着孩子去却不断磕着头的夫妻两,“你们先起来,先起来,把孩子抱过来诊疗室,你们这么跪着也不是个事。”
“馆主,你能救俺娃?”男人猛然抬起头,黝黑发红的脸上满是生活的痕迹,可那一双眼睛却亮晃晃的。
一旁的女子闻言也没再小声啜泣,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贴住怀里孩子的脸颊,闭着眼,嘴角微微勾起。
“娃,你要好好的,妈还要带你去看会转的小马,去看你一直想去看的礼花,穿着裙子去。”
白芨引着夫妻两进入诊疗室,示意女人把孩子放到诊台上。白芨仔细查看孩子的情况。
孩子的面色有些发黄,眼窝凹陷,嘴唇也有些干裂,应该是有些脱水。“我那只温度计,你们去给孩子量一下体温,五分钟后拿出来。”
“好的,俺知道了,谢谢馆主,谢谢馆主。”
说着就把孩子抱起来,小心翼翼的解开孩子穿的衣服,把温度计塞到孩子的胳肢窝下。全程只见孩子皱了皱眉头,一声都没吭。
白芨趁着给孩子量体温的时间,把没理完的草药重新整理。这两天店里好多药材都要见底了,过两天得去邻省收些药材。
看这孩子的情况应该是得了痢疾,等体温量下来,就基本能确定孩子生什么病了。
“馆主,俺瞅着到点了,你看可以给娃治病了吗?”男人急冲冲的把拿出来的温度计放到白芨手中,白芨接过温度计,三十九摄氏度!
“孩子最近有没有异常的,比如拉肚子、不想吃饭之类的。”
男人低头想了想,“这俺不清楚,俺也是接到俺媳妇的电话,才从工地回来的,你问俺媳妇,俺媳妇知道。”
女人轻轻拍着孩子,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娃,娃她不吃饭,啥也不吃,喂了也不吃。”
“还有呢?”
“娃还闹肚子,一天四五次,村里吃药吃不好,背娃来城里看病。”
白芨点点头表示了解,应该是患了痢疾没错了。儿童痢疾是由志贺氏菌感染引起的肠道侵袭性细菌感染肠炎,一般发生在天气比较热的夏天、初秋里。
痢疾杆菌污染了食物、玩具或者日用品,家长没注意日常的卫生,这些细菌经孩子的手接触这些物品,再接触到口腔造成了感染。
“馆主,俺娃能救得好吗?”女人仔细盯着白芨的脸,生怕错过他的一丝变化。
白芨安抚性的笑了笑,“孩子没事,一会我给孩子煎服药,你们给孩子喂下去,再观察观察。对了,喂药之前,先给孩子喂些流食,垫一垫。”
女人看向男人示意他去给娃买一些吃的,但是男人立马低下了头,女人嘴角微微颤抖,也低下了头。白芨没有说话,转身出了诊疗室。
不一会白芨端着一碗白粥走了进来,递给女人。女人猛的抬起头,嘴里一直小声念叨着:“谢谢,谢谢。”男人还是低着头,仿佛生活的重担压垮了他。
“你把粥给孩子喂下去,一会把药也给孩子喂下去,喂完让孩子休息休息,多给孩子喂点水,水在门庭那接,下面有杯子。”
“谢谢,馆主。”
白芨坐到椅子上,提笔写下了药方:白头翁15克,黄柏12克,黄连6克,秦皮12克。
写完放下笔,转头朝药房喊道:“三七。”
“诶,馆主找我什么事啊?”三七拿着药秤走了出来。
白芨把药方递给三七,“痢疾,用水煎服,每日一剂,分早晚两次服用。”
“好的,我知道了,您要去哪啊?平时这不是您弄吗?”三七小声嘀咕道:“我还想偷懒呢!”
白芨眯了眯眼睛,“你说什么?”
三七连忙摆手说道:“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馆主你放心,我一定坚守在岗位上。”
“行了,别耍宝了,这次来的病人家庭情况不太好,孩子的饮食各方面你都上点心,看那小女孩也才四五岁的样子。”
“好的,我知道了。”
“你先去把药煎上吧。”三七拿了药方就去抓药,不久浓浓的药香就充满了整个药馆。
三天后。
“嗯,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不错,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自己煎药治疗,危险期已经过去了,后续积极配合就没啥事了。”白芨照例给小女孩检查完,把孩子的病情反馈给家长。
“嗯嗯嗯,谢谢馆主,谢谢,娃的医药费俺会再凑了给上的,会给上的。”
白芨点点头,说道:“没事,不着急,等孩子好了再给也不迟,你们好好照顾孩子,有什么问题找三七医师,我要去邻省一趟,三四天的事,回来给孩子再检查一次,就可以回家了。”
女人点点头,拉住女孩的手,将脸贴在孩子的手上,旁边是孩子的父亲睡在椅子上,打着呼噜。
白芨简单收拾了行李,就动手前往邻省收药材了。
“老乡,这次的药材品质可比不上我前一次收的药材啊,数量也大不如前了。”
老乡边装着车,边说道:“这不是世道变了嘛,草药也变了。”
“也对哦,世道变了,有些东西是应该变了。”
由于没收到好的药材,白芨只得早早返回医馆。可是等回到医馆之后,却听闻那对夫妇提前带着孩子走了,走得静悄悄的。
“馆主,你说他们是不是就想逃医药费,才带着孩子走的。要我说,那女孩的父亲可真不是个像样的,孩子病了,他还能睡的呼噜震天响,门厅的来看病的客人都听得到。”
白芨没有说话,三七却越说越起劲。“还有还有,我之前看孩子有些营养不良,就给孩子熬了一锅药膳鸡,想让她补补。结果倒好,她爸就给吃上了,还说女孩子家家的不需要,给我气的。”
听到这话,白芨正在理药材的手顿了顿,随后又继续理了起来。“他们就这么走了?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三七想了想,“哦,对了,那女人有了身孕,就在我给孩子送鸡汤的时候。她本来想给孩子吹凉了喂,结果一闻到就开始干呕,我给她诊脉后,发现她怀孕了。”
“然后呢?”
“说来也奇怪,哪个女人听到自己怀孕了,不都是开开心心,而她却突然变了脸色,像是……像是有点害怕的样子。她丈夫倒是开心,还问我是男孩女孩,我说这诊不出来。女儿病好转的时候,也不见他这么开心啊,真是奇了怪了。”
“那他们带孩子走的时候,孩子好的差不多了吗?”
“基本是要好了,但是还是得好好注意,孩子本来年纪就小,容易再反复。”
白芨没有再问了,有些事情好似已经有了答案。再问也就没了意义了。
日子还得继续过,这件事就像一枚小石子,激起一番波澜后,就了无声息了。
几月后。
男人又带着女人来医馆,这次不是女孩生病了,而是来给女人开一些安胎的药。几个月不见,女人好像轻减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也跟霜打的茄子,奄嗒嗒的。
白芨拿出药枕给女人诊脉,脉象有些虚弱,胎气不是很稳。见白芨诊完脉后,男人急匆匆的问道:“男的女的?”
白芨没有回答,只问一句话。“你们的女儿病好了吗?”闻言,女人脸上的肌肉开始小弧度的抖动着,嘴角也颤动着,血丝立马布满了眼眶,泪水在不断的打转。
女人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人立即打断。“什么破医馆,连男的女的都看不出来。”说着就强硬的拉起女人,连拖带拽地带出了医馆。“走,咱换一家,这次肯定是个男娃。”
白芨慢条斯理的收了药枕,幸亏三七被打发出去买东西了,不然这医馆可就热闹了。
白芨起身走到了医馆门口,看着外面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
“世道变了,可有些东西还在是老古董啊。”
一个月后,女人独自来到了医馆。“馆主,俺这怀的是男娃还是女娃?你能帮俺看看吗?”
白芨摇摇头,“这看不出来,也不能说。”
女人一把抓住白芨的衣袖,“馆主,俺求求你了,你就告诉俺是男是女吧,要是个女的,就别让她来这一遭受罪了,不要像俺大娃。”说完,就摸起了眼泪,牙齿紧紧咬住嘴唇。
白芨怕她动了胎气,安慰到:“你肚里还怀着孩子,你总要替他想一想,十月怀胎,不容易啊,不要让你女儿走的都不安稳。”
女人抬起头,“馆主,你知道俺大娃走了?”
白芨看向医馆外,“你看这都变了,有些思想也应该变了。”
女人没有回话,因为她知道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只能双目微散的望着天空。
白头翁—清热解毒,凉血止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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