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上的南阳古镇(1)·微山湖畔的山东威尼斯

西边的太阳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

傍晚时分,我们从微山县黄山村登上一条破旧的轮渡,在暮色中向湖心的南阳镇荡去。船体像个扁平的鞋盒子,我们和当地老乡坐在舱里,甲板上捆着一辆农用三轮车,驾驶室在船后。如今渡船仍然是进出南阳镇的唯一工具,虽然船上人没几个,但东西却没少装,毕竟出来一趟挺费劲,多少都得捎点儿什么。

河蚌绘·南阳镇手绘图。

黄山村渡船码头。

渡船从黄山村沿一条水胡同向西行驶,两侧水面几乎与陆地等高,水网纵横、河汊密布。岸边一排排笔直的白杨树飞快的向后跑去,船行其间宛若置身峡谷,树林里散养着鸭子,种着老玉米等北方作物。

微山湖上的渔船。

一路上很多渔船与我们擦身而过,开船的大爷与他们频频打招呼,看来都是熟人。从水胡同钻出来,摆渡弯入了宽阔的湖面,四野雾气沉沉,航道中出现了一列列巨型拖船,首尾相连如同火车,在昏暗的水面上飞速行驶。这就是微山湖了么?我问船老大,这是南阳湖,他告诉我。微山湖是四个湖组成的,分为南阳湖、昭阳湖、独山湖、微山湖,其中微山湖最大,所以对外统称微山湖,是我国北方最大的淡水湖。微山湖是由黄河泛滥淤积逐步形成的,四个湖分别形成,清代初年最终连为一体。由于湖底原本是陆地,大部分地方水深只有一米多,只能通行平底小船,湖中被围堰分割成一块块鱼塘和水田,大型货船只能沿着开挖的航道行驶。

运河上的拖船。

随着天色渐暗,岸边开始出现点点渔火,这是从渔船和岸上的简易房里映出来的,许多船上设有灶台,俗称“连家船”,一些养殖户平时就住在上面,打渔、种地、养鸭子。如今在南阳湖中散落着30多个村庄,村落间或以莲荷相接,或以苇田相连,或以明水相通,河湖串连,水路交错。

水边的人家,养着鸭子。

渔民们在驱赶鱼鹰抓鱼。

一些渔民还保留了鸬鹚抓鱼的传统方式,老乡们手摇着木船在芦苇荡中穿梭,这些黑色的大鸟随着船一起向前开动,抓了鱼就跳上来,配合十分默契。南阳镇附近还有几所小学,学生们上下学都以校船接送,中学以后则去微山县寄读。船行了大约半个钟头,慢慢拐进一道河湾,远远望见亮着灯火的码头,黑暗中站了很多等船的人,南阳镇近在眼前了。

水边的院子,出门就上船。
鱼鹰的家,鱼鹰出去工作了。

南阳镇中的古运河,原为泗水故道

南阳镇位于古泗水西岸,最初叫段家行,元至元十九年(1282年)开济州河时用了泗水故道,建南阳闸,古镇因此得名,南北大运河通航后,南阳成为大运河上的重要商埠,从此有了名气。到了明代嘉靖年间,南阳已成为古运河畔四名镇之一(夏镇、南阳、镇江、扬州)。最初的南阳镇本是陆地,后来随着黄河不断决口,南四湖水位升高连成一片。南阳镇被迫不断加高地势,清初终于成为了漂浮在湖心的独立岛屿,南北长三公里,东西宽二百到五百米。古运河又将镇子一分为二,由不同的闸口和石桥相连,形成了湖中有岛,岛上有河的独特景观,这是人力和自然共同塑造的结果。

南阳镇街道,中心地区比较窄小,不通车。

状元桥附近的河道里停满了船。

镇上的人睡得都很早,八点以后基本就黑下来了,最热闹的状元桥附近也无非是三两小饭馆里传出些灯光。我们在附近找了家饭馆,点了一个四鼻鲤鱼、一个荷叶炸肉、一个拌藕片,酒水就喝当地出产的微山湖。四鼻鲤鱼是微山湖特产,这种鱼嘴上方比别的鲤鱼多出两根短须,乍一看像四个鼻孔。当地人吃鱼一般都吃一斤半左右的,俗语“斤半的鲤鱼——巧个儿”,做法就是简单的加辣椒红烧,入口肉质细嫩、别有风味。荷叶炸肉也是当地名吃,将猪肉、大米用荷叶裹了入热油炸成,这个做法在别处还没见过。上菜前,老板给沏了一壶荷叶茶,就是小块荷叶加水冲泡,味道感觉能喝出鱼味儿。

南阳镇特色,荷叶炸肉。

南阳镇特色,四鼻鲤鱼。

夜晚的南阳镇相当安静,大部分小巷只亮着微弱的路灯,镇子里水陆并行,大部分街巷只能通行三轮车和小轿车,所有的车都要用船运上来。镇上有南北两个码头,渡船通往微山县和鱼台县,镇中心原为泗水故道的古运河如今已不作主河道,但仍可通航,是山东境内唯一保持通航的元代古运河。夜晚的月光照在水面上,岸边泊的都是私人小渔船,每家的船都系在门口,一些人家还专门修有驳岸,我们旅馆前面几米处就有一个。

南阳闸,上面是后来修的吊杆,这个闸一直用到新中国成立之后。

从南阳闸与新河神庙看运河变迁

大运河山东段河道是整条运河中地势最高的,古人称为“水脊”,北方的天津与南方的江浙,都处于海拔0米左右,山东段的则一直维持在40米左右的高位。为了让河流与船只顺利爬过山东这个大坡,古人在河道中设置了多级船闸调节水深,分段闸门管控河水蓄泄、船闸启闭,确保了运河畅通无滞。南阳闸建于元至元十九年(1282年),最初为木结构,后改为石闸。元代大运河贯通后,南阳镇建闸官厅,设闸官一员,闸夫32名,过往船只大都在此停靠,沿河两岸的街市逐步形成。

河蚌绘·南阳镇运河变迁。

元代的运河河道是正南正北北方向,自南阳闸笔直向南,经状元桥再向南一直延伸至鱼台县。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黄河自江苏沛县决口,洪水逆流北上,冲毁了南阳至沛县间的河道,忧心忡忡的嘉靖皇帝急派工部尚书朱衡前往治理。朱衡经实地考察后,发现泗水故道靠近黄泛区,极易淤塞,于是奏请开挖新河。新河自南阳镇状元桥下拐弯向东绕开了西面洼地,这就形成了南阳镇今日的“L”形格局。开挖的新河道自南阳至沛县七十公里,设减水闸门20座用于雨季分洪,工期用时四年,耗银40万两。

南阳镇,元代运河河道。

南阳镇运河人家。

新河贯通后,当地知州在河道起始处修建了一座新河神庙,立碑记述了此事,碑文《漕运新渠记》由大学士徐阶亲撰,为明代散文精品。文中指出“漕河重务,军国之大计,生民之命脉系焉。”碑文由书法家周天球书写,著名石匠吴鼎刻石,撰、写、刻俱佳,文人学士称其为“三绝碑”。万历年间,庙旁增建了南阳书院,成为古镇重要的文化建筑。解放后神庙用作南阳中学校址,前些年才搬出,如今碑文被写在入口一侧的墙壁上,去旅行的游客可以读一读,了解一下明代的国家工程。

新河神庙遗址,原为南阳中学。

南阳状元桥,原桥石拱很高,可以走大船,抗日战争时期被日军炸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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