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左面那个女同学怎么没穿裤子啊?

1.

笨蛋老师有好几个绰号。大豆喜欢叫她笨蛋老师,带着撒娇的口吻。她说:“老师,您看上去似乎很文静的模样儿,说话也谦和有礼,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只有我知道,您其实是笨蛋老师。”

笨蛋老师带着大豆,要翻越学校的铁栅栏!图书馆后面是早市,她们要去早市“喝油条吃豆浆”。她像很多学生那样,把包挂在栅栏上,一攀,一迈,一下,居然身轻如燕就过去了。

可怜长得像个小学生一般的大豆个子矮,攀上去,腿卡在铁横梁上面,进不得,退不得,动弹不得。她却一壁摇旗呐喊:“抬一下腿,抬一下就好了嘛!”

大豆尖声大叫:“老师,我完了,我屎啦!”

她不帮她:“不能退缩!没翻过墙头儿的豪侠不是好学生!”

大豆努力伸长她又粗又短的腿,抬脚,再抬,试了无数次,时间过去了一亿年,居然神奇地翻过去了!回过头,看高高的栅栏,大豆以为自己刚从神话的蛛网里挣脱,然后省了十分钟腿儿的路“喝油条吃豆浆”去了。

后来,大豆将这事向笨蛋老师的先生告状,她受到严厉批评,教书育人,为人师表,无论如何不能翻墙啊,尤其不能带学生翻墙啊。她低头认错,态度老实,果然再没犯过规。

笨蛋老师去三食堂(现在三食堂高大上了,叫中苑餐厅)看他们。杨青青没吃午饭,点了一碗酸辣粉儿。狠狠加酸,狠狠加辣。呼噜噜吃,不抬头。她坐杨青青对面儿,眼睁睁看她吃完,咽了好几次口水。然后端过杨青青的碗,却发现她居然连一根儿粉也没留。那以后,她就常去三食堂吃酸辣粉儿。狠狠加酸,狠狠加辣,然而还是觉得没有杨青青的那一碗好吃。

2.

小阳仔要去肯德基打工,没时间记笔记,笨蛋老师就替他写。她以为自己的字儿写得好看,她是书法老师嘛,可是人家小阳仔的字才是雄奇俊逸呢。大豆见了,很是不平:“您为什么不替我写啊?”她有理:“你又没出去打工!”

学生都爱找她请假,她说:“找辅导员去,我管那么多,还让不让人家干了?”

学生就磨她,她心一软,去辅导员那里帮着说情。他们发现了窍门儿,请假都采取这个路子。一个学生请好了假,回头跟她低声说:“老师,我请假说我姥姥去世了。实话跟您说吧,我姥姥都死了好多年啦!”

在黄昏降临的校园里跑,大声欢笑。她们跟着她跑,反正天越来越黑,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她还说:“没有大哭大笑过的青春是没有色彩的青春。”大豆在字条上写:“她温柔,疯狂,又笨又傻......”

一上了十三公寓的五楼,她会嚣张地把写有他们学院名头的门敲个遍,然后,快速闪到大豆他们548寝的门后。

那些门里的人不耐烦,还穿着吊带儿睡裙就呼地打开门:“王大豆,你能不能不闹了?”

大豆无辜地解释:“不是我,是老师敲的!”

她们不信,用眼睛瞪她。大豆生气了,过来拉笨蛋老师出去证明,可是笨蛋老师早笑趴在桌上,起不来了。

她看寝室大姐丽丽搭在椅子背上的夹克,就穿上在镜子前转圈。还想看她柜子,发现上了锁,就作势抬脚踢一下。

有一次她去十二公寓的大四学生寝室,背冲着门坐在里面嗑瓜子。因为冷,有个女生干脆卧在被窝里和她神聊,聊的居然是找男朋友的事。

隔壁寝室一个女生推门望了望:“豁切,我还以为书记(称她的职务)来了涅!”关上门,走了。忽然又打开门:“哎呀妈呀,真是书记呀!”

3.

带小帅去看电影,黑暗中,悄悄从背包里摸出两罐啤酒,一边看电影一边喝酒。又逼小帅把两大桶爆米花全部吃掉:“吃不完你这学期考试就大挂!”结果看完电影又带他去意大利——不是真的意大利,是意大利西餐厅,接着喝啤酒......

小帅爱慕某神女,她整天在神女面前夸小帅,在微博上关注神女,还为小帅想了N种打动神女的办法,为了小帅还约神女去看电影。后来她们终日在微博上互相吹捧,什么优雅、清新、个性、纯洁,要多酸有多肉麻,还互尊对方为女神......似乎没小帅啥事儿了。

笨蛋老师、大豆和阳仔有一段时间天天腻在一起,有人称他们为完美组合。有一次笨蛋老师和大豆约阳仔在三食堂见面,阳仔迟到了五十多分钟。问他怎么才来,他说:“我把你们给忘啦!打篮球去了。”

原来在学生心目中,她也不过是个时时可以忘记的笨蛋。大豆吃不完的面,她接过来就吃,再吃不完,推给阳仔,他居然呼噜噜就给吃完了。大豆说她是吃货,大胃王,她分辩道:“我那是拒绝舌尖上的浪费好不好?”

谁问大豆是她女儿么,她就皱眉。谁误以为她是学生她就美得眉开眼笑。其实有的学生的妈妈几乎和她同龄——乡下女子成婚早,她却愿意听他们叫她二姐。有一天,她特别认真地问大豆:“我看上去是不是真的很年轻啊?”大豆没好气:“你有多老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儿么!”

学校不让学生们带食物饮料进教学楼,她却说:“你们早上来不及吃饭,就到我办公室来吃吧!”她做鸡翅饭、炸红薯片带来给学生吃。她盯着继梅,以为她会夸她的薯片炸得比德克士还好。不想继梅用兰花指掂着薯片道:“刀工很好哇,切这么薄。”她立时就崩溃了。

大清早,大豆举着一大杯豆浆进教学楼,被自律会的学生干部看到,那人问:“那个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她一愣,急中生智:“我是给我们系书记买的!”然后理直气壮地上楼。那人跟着她,看她真的进了某某也就是笨蛋老师的办公室,就在门口道歉:“对不起同学!”

她进屋躲过风声才走。笨蛋老师在她身后大叫:“你不是买给我的豆浆么!你怎不给我留下?”难为大豆的小短腿儿,跑得一溜烟就不见了。

她还做红糖姜茶、蜂蜜柚子茶分别逼在生理期的和感冒的学生喝,一个学生说:“我喝不完,就想哭,太难喝了嘛。”

寝室不让使用电器,很多爱美的女生就把卷发棒东藏西掖。她有一只卷发棒放在办公室里,可以随时拿出来卷头发。她对女生说:“想卷头发来我办公室哎!”她们倒是一次也没来她办公室,不是怕她,是怕她的手艺。

她在电脑前写报告,大豆在她头上绑了无数个歪七扭八的小辫子,然后拍照发朋友圈说:“我要笑屎啦!”

大豆在诊所打针,她去看她,却和陪护的学生说:“一会儿咱们蹦迪去好不好?”大豆脸色立马就变了:“老师,你丧良心!”

有一天大豆来办公室,伏在她腿上无缘无故地哭,她递纸巾给她,偶尔抚一下她头发,却一直举着一本书在看,并不劝她。

大豆哭够了,擦把脸,照一照镜子,走了。她一直在看书,大豆走时头都没抬。

隔天大豆来,道:“我那天为什么哭,你怎么不问我?我在想,你要是我妈多好!”她举起一本书去拍大豆:“你给我滚,我有那么老么我?”

4.

美术的晨晨、机电的小葱、中文的小琳、外语的小吕、经管的小孟、政法的阿秀,来她办公室的大多不是她自己学院的学生。和她相熟的学生,她带他们去家里,去小饭店吃饭。

有一天她说要请芳芳吃饭,让他们几个作陪,居然要挑一个像样儿的饭店。大豆抱怨说:“请我们么就去小饭店,请芳芳么,倒去大饭店,你这么做不丧良心么你?”

领着学生们臭美,把自己的喜好强加给他们。送他们袜子、手套、衣服,还用博友寄来的衣服打扮她们,长袖的变中袖,有的挪扣子,有的加花边儿,实在改不成的,就做成座垫儿送她们。她们还不敢不要,因为她会在身后一直跟着。

全系有三个著名帅哥:大帅大阳,中帅小阳,小帅亮亮。他们三个都是留那种黄黄的长长的在头顶上顶着一大团的发型。有人说小帅亮亮顶着祥云,小阳顶着鸟巢,大阳是披头士。笨蛋老师看不惯,苦口婆心多次劝说,后来他们三个都剪了头发,变成短的、黑的那种。有小女生经过校园时,回头惊呼:“那是阳哥啊,根本没看出来呀!”三个帅哥牺牲了一贯形象,她却自鸣得意,以为自己功高盖世——那么难看的头型让我给改了!并且有传闻说这个夏天她将还有一个惊人之举:“她要和学生穿一样的T恤!”

她看重文笔好的学生,把小帅、墨惜和发梁做为样板儿,还举例说明墨惜就是因为文笔好应聘去了大公司,可是他们又不是学文学专业的,将来又不靠写字吃饭。小徐让她帮着改毕业论文,她差点把论文全给推翻,逐字逐句细推敲,这里需要引用某某观点,那里需要详细介绍历史地理文化背景......第二稿出来,她死活不肯再看,说:“看论文都看得快吐了,我又不是你指导老师,指导费都人家赚,你以为我是笨蛋么?找你指导老师去。”

她泡在图书馆里,看到好书,就逼着他们借来看。可他们忙着考四六级、计算机等级证、秘书证、会计证、导游证、教师资格证儿,考公务员、考研,哪有时间看闲书?

一学期课毕,必向学生深深鞠躬,有时还掉眼泪,又不是生离死别。她还炫耀说有一年在政法系课毕,学生鼓掌一直鼓到她走下三楼还听得见,她是顺风耳么?要求学生和长辈、老师、领导说话必须用“您”,谁不用就让人家重说。让人家对出租车司机说谢谢,让他们去打扫脏脏的卫生间和家属区。还不让人家称她职务,说称呼老师的,才是心地纯洁的孩子。

其实,大家背地里都直呼其名,手机里也直接存她名字。大豆爱唱些歪歌儿,比如用猪八戒背媳妇的调儿唱爱情歌曲,还教她唱。笨蛋唱歌一定是跑调儿的,可她学得很认真。大豆唱一句她跟着唱一句,正经歌儿唱不来,歪歌倒学得极像。大豆听了竟然很满意。

她有两句名言,一是从前上课时会劝诫想跷课的学生:“不要错过我像错过爱情。”另一是:“上一回大学没吃过书记的吃的就不算真的上过大学。”学生们一想起来就乱用,看着她嘻嘻笑。

笨蛋老师不会打游戏,不,她从没打过游戏,也不爱上qq聊天,不看学生们推荐的电视剧,她说没时间,太浪费生命,却不说自己笨,更不承认和大家有代沟。她不喜欢说教,认为呵斥是不美的声音,不是大学里教育学生的好方式。那么难道非得和学生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她有时就躺在大姐丽丽的床上看书),玩在一起(她竟然和他们一起打扑克刨妖),学在一起才是好的方式?

她常在课堂里听课,不拘什么课,都听得入神,坐在学生堆儿里也看不大出两样,有玩手机的就会被她一顿好吓。后来大家有经验了,进教室时互相打问:“潜着没?”有人低声示意:“潜着呢!”唉,她成了潜伏的特务了。

有人赞笨蛋老师文雅,像个淑女,微微就道:“都是假的,你们是没看见她的真面目!”

她和学生在北戴河实习,面向大海喊一二三,大家一起跳起来,让身后的同学抓拍。那年她发福得厉害,浅卡其色裤子绷得好紧好紧。事后李月在朋友圈发照片,有人留言说:“最左边那个女同学怎么没穿裤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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