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玥蛮子《紫藤花开故人归》
紫藤花开故人归
她对他一见钟情,从懵懂无知到深情恋慕,三次无疾而终的告白,仓促了一生的岁月。
初遇时分,紫藤花开得正盛,他一身白衣如雪伫立于藤蔓下,恰似一幅寡淡闲适的水墨图。她头顶银盘路过,只一眼,便入了心。少女的心事总是冒失的,珍贵的调色料打翻了一地,沾染在她淡粉色的裙裾上,显得廉价无比。
“你可真好看,不如娶了我,做我的夫君罢。”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倒映在他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的那张脸,兴奋中掩藏着娇羞,傻得可爱。
挨了一顿板子,她才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在这尊卑分明的九重天上,他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帝君,而她,不过是初列仙班,不懂是非的小花精。
他拒绝她,甚至无须只言片语。
情窦初开的爱恋炙热如火,不是一次屁股开花的疼痛便能轻易浇灭的。更何况,打翻调色料,的确是她失责。那时,她唯一的想法是,没能和他搭上话,怪可惜的。
帝君生性薄凉,周身挟裹着一股子化不开的疏离冷淡,好在身份尊贵,天界仙友也没有几个敢近前轻易打扰。久而久之,同帝君最为亲近的,竟成了座下的一骑神兽——青龙巨蟒。
经由帝君的一手调教,青龙的性情并无初时那般暴戾。奈何青龙面相太过凶煞,投喂食物这一环节,诸位仙娥之间总要推脱好几番。得知他时常去锁押青龙的溶洞小坐片刻,她满心欢喜地独揽了这份棘手的差事。
爱情,从来毫无章法。
她依旧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青龙时,直接吓得真身现形,硕大的花盘蔫蔫地垂下,害得她脖子酸疼了好些天。
如今,她却自告奋勇,只为能近距离观望他一眼。
说不怕那是逞能,她望着青龙叼着血淋淋的生肉撕咬,双腿吓得止不住打颤。
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画面是她提着一根手腕般粗细的棍子,对着青龙耀武扬威。青龙的尾端沾染了点点血迹,三两鳞片翘起。他未曾多想,随手一挥,她的身子重重地撞在溶洞的石壁上。
一阵眩晕过后,她的嘴角溢出丝丝血水,而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喜欢你,娶了我,做我的夫君好不好……”
还未说完,她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其实她还有好多话想说,她还想继续告白,还想同他解释自己没有伤害青龙。她提着根棍子不过是为了壮胆,青龙翘起的龙鳞是因为它自己不老实,尾巴在地上乱扫刮花的。
在冰凉的潭水中泡了一夜,她醒来的时候,他已不知去向。
她不死心,学着众仙娥的样子,偷偷摸摸跑去姻缘树下祈福。虔心祈祷一番,她翻身跃上枝干,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却无意间偷听到晚些时候过来的月老和童子的对话。
天真的童子眨巴着大眼睛:“听闻帝君要历天劫了,月老为何不为他老人家牵一条红线,了了这半世情缘。”
月老的回话太过深奥,她听不懂,心下无端心疼起帝君来。
她不再胡闹,开始认认真真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前一晚,她为他备好第二日穿戴的衣物。
翌日清晨,她为他打好洗脸水。
白日里,他写字,她细细研磨;他垂钓,她削竹为竿;他小憩,她尽心摇扇。
原来,身份卑微也是有好处的,少了一个她,竟无仙官追问。于他而言,她所做的不过是一些日常的琐碎小事,她不说,他便不问,随她去了。
那一日,他难得兴致极高,背靠细柳摆了一局黑白棋,一门心思扎进去,研究得不亦乐乎。她托腮坐在他的对面,从日出看到日落。
待他起身,她扯住他的衣角,仰头望着他,傻傻道了句,“做我的夫君,真的挺不错的。”
他默了片刻, 转身走了。
天雷砸下来的那一瞬他是知道的,几千年羽化归来,仿若成了习惯。他却没料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舍身扑了过来。
她在他的怀中笑得凄美,她说,“这一世,我终于可以收回你拒绝我的权利了,真好。”
她看到他的嘴角动了动,却听不清他讲了什么。
这一刻,她突然记起那回躲在姻缘树上听来的话,月老说:帝君一个人生活了太多年,不辨世间情爱,骨子里流的血都是凉的,不好办呐。
他不是不爱她,他只是不懂爱罢了。
可是啊,这九重天上,再寻不到一个小花精,能教他老人家如何去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