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小窝连载』页乔《朵朵花开淡墨痕(上)》
朵朵花开淡墨痕
人的一生必定会遇到一段见血封喉的爱情,愿意放弃所有阵地退守,不计较荣辱得失。
四岁遇到了他,一生的劫,耗尽了年少所有的懵懂青春,耗光了她一生的执着痴恋,十几年的朝朝暮暮已经让她容不下其他。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她穷尽一生只想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终究是黄粱一梦。
(一)
她第一次见到暨痕墨是在东宫,她如常一样找她的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你陪我玩吗,你好久没陪朵朵了,你看朵朵都瘦了”朵朵小手拉着他的衣角摇晃。
“朵朵乖,皇兄忙着呢,你自己玩好不好,想要什么问下人要。”太子弯下腰,宠溺的捏捏她那婴儿肥的脸蛋。
“不要,朵朵要人陪,朵朵也要有人保护我”朵朵斜着头,一脸你不满足我就绝不走的架势。
太子一顿,眼睛闪过一抹冷意,忽然意识到是时候应该给她个暗卫了,毕竟如今朝中不太平。
随后他直起身,对着殿外拍了拍手,转身笑道“朵朵,你不是要人陪吗,好,皇兄给你,不过你以后可不准再这么缠着皇兄咯”亲昵的捏捏了她的鼻子。
瞬间殿内站着五六个身着黑衣十岁左右的少年。太子牵着朵朵的手“随你挑一个。”
朵朵松开太子哥哥的手走过去看着一个个少年,总是选不定。因为这些少年总露出一个个讨好的笑脸。朵朵摇摇头,回头看了看皇兄,芊芊玉手一指“我要他”。
太子回头一看,眼睛一眯,一丝精光闪过“他,他可不行,皇兄向来器重他,怎能随意给了人。”
当今圣上子女虽多,但唯有朵朵和太子乃一母所处,母亲早亡,太子打小就极其宠她。
她一再坚持,最后撒娇打闹哀求都用上了,终于太子虚扶了下头,虽是不乐意,但也终究随了她去。
她笑的跟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似的,一个熊抱就扑向了她的暗卫,他愣了下两只手接住了她,毕竟四岁,她拼命的沿着他的腿往上爬,可惜他像笔直的山呀,怎么也爬不上去,墨抬头为难的望着太子,太子示意,他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托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第一次她细细的看着她的玩伴,十岁少年,束高长发,面容如冠,星目剑眉,漆黑的眼睛沉静得如一汪碧潭,只一眼,便让她溺了进去,再也无法抽身。她直直的看着他,如此气宇轩昂,秀色可餐,她忍不住附身亲了他的脸颊,蜻蜓点水般瞬间抽身,看着少年一愣,白皙的耳朵尖泛出点点红意,还似有一抹淡淡微笑。真当她想仔仔细细的看清那一抹诧异的微笑时,他瞬间恢复了往常的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
(二)
暨痕墨就这样留在了未央宫,成了她的暗卫。
四岁的她只知道她想要常常见到他,也许暗卫就是这样的吧,黑暗中的使者,她永远不知道他在哪里。她总是哭泣打闹,不肯就餐,就是为了让他现身。
直到有一天,照顾她的嬷嬷,终于看不下去了,对着殿外大喊“墨侍卫你快出来吧,公主这样一直不吃饭,出了事谁担待。”终于朵朵在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飞身而下,足尖轻踏,稳稳的落在窗外。
“请公主吃饭”他单膝跪地。
“不要,我要你喂”她双手抱胸,小嘴嘟起。
他拿惯刀剑,第一次拾起勺子,轻舀一勺,靠于嘴边,许许吹气,再缓缓送于她嘴边。抬头看见的竟是她眼睛弯弯的,弯成了一条痕,红红的嘴唇砸吧着嘴,一脸满足。他嘴角一弯又即刻恢复正常。
十岁的她又一次站在湖边,紧闭着眼睛,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明明怕的要死,却又一副大义凛然要跳湖的样子。“臭痕墨,你再不出现我就跳咯,这次是真的了。”她又一次虽死犹荣的跳了下去,她知道她不会游泳,但她从来不怕自己会跳进湖里。因为她知道他总是会接住她,果然她没有等到水的亲密接触,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然从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一睁眼就看见他那冷若冰霜的脸。她伸手摸摸他的脸“你终于出现啦,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受伤的。”他面无表情,一个转身,把她安全放在地上“公主请你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然后他转身就走。不顾她在后面大喊大叫。
十五岁的朵朵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她常常坐在窗边,想找寻他的影子,他知道他肯定在哪个地方,只是她看不到他,他却能看到她,可能在高高的树上,可能在远处的屋檐上,更可能藏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她每天淡望空中云卷云舒,闲听庭前花开花落,更在找寻他。少女的心思总是最单纯的,若喜欢一个人,不管自己是身份高贵的公主,还是民间寻常女子。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常常见到他,常常跟他在一起,把她认为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他,把自己所拥有的东西都跟他分享,她总是费尽心思的想见到他也只是想见到他而已。
她自小没有母亲,所以没人教她如何去爱一个人。
(三)
她想出宫,可是出宫身为一个公主必定浩浩荡荡,但是她不愿如此明目张胆。
万仞宫墙,她颤颤巍巍地站在墙头,手指直打战,双脚也忍不住发抖。
只是宫墙太高,她朝下瞥了一眼,便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地坠了下去。
她吓得尖叫出声,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然从不远处嗖的一声窜了出来,而后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她心心念念的怀抱。
“公主若是想出宫,告诉卑职一声便是。公主千金之体,怎可如此危险的爬墙,伤了公主卑职万死难辞其咎”
沉默的少年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话语间似乎有些许担忧和怒意。
朵朵满眼欣喜地看着他,像是发现一块呆板的木头终于有了一丝情绪。
从那日起,朵朵便有了逗弄暨痕墨的新方法。
以后每次她生闷气时,她就去翻墙,下一刻,她便被暨痕墨从墙上拎了下来。
暨痕墨说带她出宫,就真的会带她去。他的武功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他抱着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躲过了宫中的禁卫。
春天微风拂面,他带她去看大地复苏,农家炊烟袅袅,虽皇天后土,但胜在苦中作乐;夏天烈日炎炎,他带她去山涧溪流,叮咚作响,虽荒无人烟,但胜却静谧美好;秋天的时候,他带她去看落叶纷飞,大燕南飞,孤寂萧瑟;冬天的时候,他带她去踏雪寻梅,皑皑白雪,冰天雪地,苍茫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在宫中枯燥地生活了十多年,每一日单调得仿佛度日如年,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活着原来还有如此多的快乐。
他每次偷偷将她带出宫,从未惊动过任何人。一年来,他们走过了长安城的每一条街巷,踏过了每一条溪流,望遍了夜晚每一个繁星。
两人之间仿佛真的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谁都不敢去探究。
如此,直到朵朵十六岁那年。
(四)
十六岁成年,在花朵朵的成人礼上,承昭帝举办了一场豪华的宫廷盛宴。虽有歌舞助兴,杂耍表演,但看了十多年,毫无新意,花朵朵亦觉得乏味。她宣称饮酒过度,身体不适,便悄悄地溜出宫了。
彼时的天夜幕低垂,繁星涌动,她身着霓裳旖旎裙,头上沉沉的发髻早已被她散开,三千青丝垂顺如银河落九天。
长安城里很热闹,处处人群熙攘,车水马龙。一盏盏孔明灯飘向空中,融入漫无边际的黑幕里,仿佛点缀在天际的星。
桥头游廊上挂满了灯笼,那样火红的颜色,在寒冬萧瑟的冬至里显出了极致的反差。
大片大片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她一张张浅黄、银白、洗绿、淡紫、清蓝、粉红的笑脸,美不胜收。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花瓣如雨,纷纷坠落,人们似乎触手可及。
观望中,许是今晚的一切都太过暧昧迷离,她悄悄牵住了他的手,他竟也没甩开她。她也渐渐胆大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看着面前一身黑衣,心尖上的男子,一字一顿道:“暨痕墨,我喜欢你。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夜幕里又绽开一个绚丽的烟花,耳边尽是鞭炮声和人们的欢呼声,可她的每一个字却在这一片纷乱中异常清晰,异常掷地有声。
她说这话时带着虔诚,带着憧憬,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良人。她爱他,她愿放下一个女儿家所有的矜持,放弃所有属于公主骄傲的阵地退守,不计较所有的荣辱得失拥有。
四岁那年的一见倾心,便耗光了她年少所有懵懂痴恋,十几年的朝朝暮暮已让她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她的眼睛里是带着孤注一掷的执着,带着破釜沉舟的期待,在她满怀憧憬的目光中,暨痕墨伸出手,缓缓捂住了她的耳朵,而后薄唇轻启:“如果我可以”他给予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给了她一个希望。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陪她永远,身为暗卫,命都不是自己的,怎么陪她永远。
又有大片大片的烟花绽开,接着便是人们的尖叫呼喊。
他的声音瞬时被淹没,可在那嘈杂中,她分明听到他的五个字——如果我可以。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如阳光射入,在那样一瞬间,她突然湿了眼眶。
虽是最模棱两可答案,但她知道,这却是严谨如他能给她的最直白的誓言。如果他可以,只是如果没有前面两个字该多好。
那晚,当真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光。
回到皇宫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暨痕墨将她送回宫里打算离开。她和他道别,在他离开前,她踮起脚吻在了他的脸颊上。亦如初见时那样,一吻定终身再也舍不得离开。
她像是做了一场梦,美好得让她不愿醒来。
(五)
她转身偷偷摸摸推开殿门,却见一袭明黄色宫服的男子坐在大殿里。
太子抬起眼不带任何表情的说:“知道回来就好,我以为你还要再晚点回来”他抬眸瞥向一旁再已单膝跪地的人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淡漠的说“自去刑堂领罚。”
他拱手作揖“是。”便转身离开。
花朵朵花容失色“不要,不要,太子哥哥,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偷溜出去玩,他是被我缠着没办法,太子哥哥你不要惩罚他,好不好,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
太子看着她哭着梨花带雨闪过一丝担忧,可又立马冷峻,不可抗拒的说:“皇兄只是过来告诉你,今天你十六及第,陈国逸王已经求父皇赐婚,父皇已应允,下旨三日后十里红妆,风光大婚。”
朵朵在殿里呆坐了一夜,昏暗的灯光,忽明忽灭,她手指冰凉,微微有些发颤。眼神空洞,直直的射向黑暗。
方才和她大哥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顾她的感受。如此执意,不可抗拒。
圣旨已下,不能退婚。如今之计,只有离开。
她怔怔地看着案几上的香囊,那是她花了几天几夜戳破自己手指才做成的唯一一个能看的过去的,然后拿剪刀剪去一绺青丝。
青丝赠君。
她的心思那样明显,她不想嫁给素未谋面的逸王,她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放弃身份,抛弃亲情,舍弃富贵也在所不惜。
她舍弃了这么多,只想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相守到老而已。
(六)
暨墨痕他踏入刑房,刑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阴冷血腥,刑房布置着也是极为风雅,各种精致的雕花绘草的灯笼,靠墙放着一整套华美的琴具、鼓乐,半空之中半垂下精美的白色珠帘将受刑大堂与主座分开。只是炎炎夏日,每每一踏进这刑房的人,都会觉得异常阴凉,或者说是寒气逼人。只有暗卫的人知道,这里所有东西都是人身上的部位所制,人皮制鼓,人骨制帘。
暨墨痕跪于地,仿佛这万千世界并没有什么可以引起他丝毫情绪。
白色珠帘后传来如同来自炼狱的声音:“暨痕墨,公主三日后远嫁陈国,她三日之内必会找你私奔,你只需在这儿待足三日即可。”说完便转身离开。
暨痕墨双眉紧锁,垂于双侧的手紧紧握紧,都能听到骨头嘎嘣嘎嘣的声音。
暨痕墨迅速起身转身便想离开,忽然出现四个少年,当年一起进入血滴子,如今都是满手血腥的死士。
“墨,当年我们一起归入太子麾下,也算的有十几年了吧,只不过当年你是随了公主,少了份我们杀人如麻”领头的邪笑着笑了出来“不过你我都是血滴子,我知道当年我们五人之中属你武功最高,可惜了太子殿下下了死命令叫我们四人拖住你三天三夜,你要出这个门,便只有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了。”
暨痕墨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此刻沉了下来,显少被情绪影响到的他此刻喷薄的怒意,周遭的温度瞬间下降,与这阴森的刑房融为一体,四周弥漫着浓浓的杀气,山雨欲来,泰山崩于顶。
暨痕墨瞬间又收敛杀气,那本就紧张尴尬的氛围瞬间缓解了不少,没有那么剑拔弩张。
两天了,整整两天了,静悄悄的,连一片花瓣掉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只有那如死水一般没有一丝波澜的寂静。又一天晨光摄入如黑洞一般的刑房,今日竟是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了,他站了起来,他想见她,哪怕一面,即使两人以后再无交集,可是他的剑又不想沾染兄弟们的血。忽然刑房外有人传来公主三天前落水不成,今日竟登上城楼。他心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心亦生疼,从未这么疼过,比任何一次受伤都疼,就像有人活生生的把他的心扯出胸口。她以前跳水,爬墙他都会第一时间阻止,从未想过让她受伤,这次他怕,城楼一旦跳下九死一生,他不敢赌,或者他从来没有想过拿她的命来赌。
拿起剑,寒光一闪:“让开。”
“你终究还是放不下,罢了,罢了”领头的闭了眼睛。
剑已出鞘,见血封喉,谁与争锋。
“咣当”
…
剑摔在了地上,地上是四个人的尸体,仰天长啸,暨痕墨脸上竟是般般血泪,这是悲恸欲绝到何种地步才会血泪相融。
“既然放不下,就别去逼自己不爱她。”
原来他们早就做出了决定,死在他的剑下。
他起身离开,抬头望天,收回本不该有的眼泪,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你果然心狠,连手足亦可相残。”太子殿下站在门口,邪笑漠然。
暨痕墨置之不理,继续走。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暗卫,你连站在太阳下的资格都没有,你拿什么给她自由。”太子字字诛心。
他一顿,并没有回头。“我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太子笑得邪魅如幽暗的鬼魅。
(七)
朵朵在高高城楼下,望着一张张惊恐失色的脸,望着一个个磕头哀求的脸,没有一个是她想看见的,两天了,昨天跳水是他唯一一次没有接住她,也是唯一一次她尝到了窒息的感觉。这次她赌上自己的命,也要问问他他去哪里了,她远嫁陈国他可有一丝不舍。她穿着那日的霓裳旖旎裙,三千青丝垂于两侧,城楼上风起云涌,吹起她的裙摆,撩起她如墨长发,众人一阵窒息,美得如此虚幻,好像一触碰就会灰飞烟灭。真当所有人愣窒时她一跃而下,如飞蛾扑火般绝望孤寂。他轻点城墙,轻功上前接住她下坠的身子,她狠狠的砸在了他的怀里,下坠的速度渐渐变慢,直到安全落地。她把头埋在他怀里,拼命汲取他气息的头猛的抬起,她闻到微乎其微的血腥味,她瞬间抬眸“有血腥味你受伤了”他摇头。“皇兄是不是惩罚你了,那你带我走,去哪里都好,我不当这个公主,你不当这个暗卫,好不好?”
她说这话时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他不忍拒绝,薄唇轻启“好”他俯下身给了她一个吻,一个他毕生遥不可及的吻。
她怔怔地,忽然反应过来,耳边瞬间红了,一丝女儿家的羞涩全然落入他的眼睛,她从没想过如此轻易便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将香囊放在暨墨痕手里,转身一蹦一跳地离开。
他目送她离开,他缓缓打开香囊,一张纸条,一绺青丝。他久违的笑容瞬间僵住,青丝即情思,此生非君不嫁,纸条上写着今夜子时御花园。
今日的御花园依旧夜幕低垂,只是少了繁星皓月,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如泼了墨似的,清冷的御花园索然无味,没有往日的花开半夏。
子时了,一身宫装的朵朵立于亭中,等着那人。子时过了,怎么还不来,可能有事耽搁了,她安慰自己,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把所有的信任全付于他,她相信他会带她走,一定。
他来了,朵朵眼中闪烁出希望,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明显,可是在他后面却看见一身明黄色宫服,太子殿下。她惊慌失措,一脸不可置信。
太子殿下一声令下送公主回宫,她挣扎着走到他跟前,垂眸问到“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如果没有勇气带走我,为什么当初给我希望,给了我希望又为什么要亲手掐灭,一天之内我以为我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可是你却让我在一瞬间再次掉入地狱,你可知道你这样还不如从来没有让我去过天堂”
他望着她绝望,不带一丝生气的步伐,她说的话那么冰冷,在他的记忆中她从没用如此冷漠的语气对他说过话,他的心再次痛的无法呼吸,他曾以为上次她跳楼那已然是无法承受第二次的心痛了,可是这次的他宁愿再痛的无法承受,也想让她把话收回去,不要对待陌生人一样对他。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懦夫,连带走爱人的勇气都没有,可是他这样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怎么保她一世平安。
(八)
天堂地狱一天之内经历两次,两次都是最爱的人亲手给予的,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朵朵明日出嫁,今晚不走,那么再无机会。朵朵,似乎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动力,更或者是哀莫大于心死。朵朵静静的坐在窗口,眼神空洞,如一个支离破碎的玩偶再也没有一丝情感。
太子怕夜长梦多,终于亲自来到未央宫。“陈国逸王长相品行学识皆属上乘,你是本宫唯一的妹妹,本宫绝不会委屈了你。”
她抿唇不语,太子又道:孤知晓你心中所想,只是,你乃大楚公主,而那暨痕墨却是一介暗卫。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死士,命都不是自己的,何来给你幸福。就算你再怎么坚持,父皇也不可能同意你下嫁于他。
闻言,终于不再沉默不语,她轻笑:皇兄,陈国逸王乃未来陈国的王,我是你一母所出的亲妹妹,若是我嫁给了逸王,那离你君临天下将会更进一步了吧。”
她虽是笑着,但眼睛中却有一抹嘲讽。
太子一愣,随口亦笑: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必再隐瞒。逸王在你及第晚宴上对你一见倾心,是我撺掇他求父皇赐婚的,是我诱惑你的墨,允诺他事成之后让他重回我身边,共谋大业。不过这个计划却是他提前跟我讲说是有办法让你不再寻死觅活,那就是由他给你个希望,你太信任他,或者你从没违背过他任何事。总之你信了,还把时间地点给了他,你说这么一个你痴心相付却利用背叛你的人你还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闻言,朵朵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道:皇兄,我不信,我不会相信的,我是你亲妹妹,连你也骗我。
太子眼中亦有一丝不忍:朵朵,是哥哥不好不应该瞒你,不过真相的确是这样,你想想他这么慎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答应你,又或者若不是他泄露给我,我怎么会如此准时赶到,拦下你。又或者…”
“你不要讲了,不要讲了。”她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回到了儿时在母亲肚子里的动作。对呀,她现在觉得这个世界充满着谎言和虚伪。
“我也是为你好。我们母亲早亡,现在三弟势力越来越大,若是在这时陈国再被他拉拢了去,到时我太子之位必定不保。你是我胞妹,你我二人必死无疑。你已经长大了,你要知道,这是皇宫,你要想站着越高保护你想保护的人,那么你只能踩着别人的尸体来垫高你的位置。生在帝王家,早已丧失选择的权利。暨痕墨一个暗卫,若你想他活命,就明日安心出嫁吧。大哥也不想这样对你,可是你一日不嫁陈国,大哥就一日不得安心。
太子还在说着,可那些话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模糊得听不清。
(九)
今日便是出嫁的日子了,她不在反抗,只是如同一个精致的布娃娃,任人摆布,红鸾帐前典雅梳妆台上,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美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纤纤,鲜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绵延的万思苦。
十里红妆,盛世繁华,天子嫁女,王爷娶亲,门当户对,举国欢庆。
暨痕墨这次悄悄跟在后面,他依旧是她的暗卫,只是这次再也不会有人逼他现身。
暨痕墨跪在太子的书房前,他是一个暗卫,最需要的是忠心。他还是第一次这么义无反顾到决绝,第一次忤逆太子的命令。
太子说:你喜欢朵朵,逸王也喜欢朵朵。你有的,逸王有;你不能给朵朵的,逸王却能给她。你是一个暗卫,是一个杀手,你连最基本的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机会都没有,你觉得你能娶得起她吗?
他一直跪着,只是为了换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继续在她身边保护她的机会。哪怕能远远的看着她,他就知足了,这是他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女孩子,也是他今生唯一最爱的女孩子。终于太子书房门打开了,他获得了这个机会,哪怕这个机会会让他粉身碎骨,他也绝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