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扁舟《暗恋是朵背阳的雏菊》
暗恋是朵背阳的雏菊
十八岁前有件让我遗憾的事,是高中没有认真学习,所以只考了个普通的二本大学。
然而十八岁后我并不认为那件事有多么糟糕,因为至少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下,我遇见了那个人。
一
刚上大学那会儿,我连情窦都还没有开,室友说我就像是活在七八十年代的黄花姑娘。的确,我的感情一片空白。
没过几天就是军训了,教官是个男的,皮肤很黑,一米八几的个儿,东北的,一身军装穿起来很有范儿,很Man。
“Oh, it's my love!”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感叹道。
教官姓张,暂且就叫他张教官吧。
9月12日那天,太阳火辣辣的,张教官让我们不要涂防晒霜,脸看起来太白,不好分辨是不是中暑了。我们没听,依然我行我素,再则,我是个不太服管教的人,因此就没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儿。
后来我想,也许我这种对着干的行为实在不好,所以遭到了报应。
我中暑了。
在医务室躺了几个小时,头顶的电风扇唰唰地响,我抱着半个西瓜啃。一个室友说真羡慕我,可以吃西瓜,另一个室友也羡慕我,因为是张教官背我去医务室的。
可是,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呢?
我是个平衡感和方向感都很差的人,走正步的时候怎么都站不稳,因此挨了不少罚,每天累得像狗一样。这样一看,教官是个不近人情的人。
二
我有一个小学同学,现在和我一样读大学,高考失利,哭了两天,还是咬牙选择上个专科学校。她姓谢,暂且叫她小谢吧。
小谢是个温柔的人,所以和我相处那么久还能以朋友相称。我和她断了六年的联系,再次见面是在QQ视频上。
那时我才了解到她耍了个男朋友,刚分手,我问为什么,她说她前几天才知道自己原来没那么喜欢那个男生。她还说曾经的非常喜欢在过了几个月,几年后会变成一般喜欢,不喜欢,甚至讨厌。
这是不是一种审美疲劳呢?
她说羡慕我读了本科,我说羡慕她能自己找兼职做。再过几天就是中秋,我说想吃月饼,小谢说过几天给我寄几个过来。
还没等到她的月饼,教官就提前给了。
中秋,张教官给我们发了月饼,之后因为调动的原因,两个排合到了一起。
晚上操场开了灯,继续训练。方向感差的我找不到位置,意料之中的,被旁边的同学讽刺一番。那是我第一次感到新同学的恶意,眼泪哗哗地就掉了下来。
张教官问我是不是想家,我抬手抹了把鼻涕和眼泪,胡乱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夜空那轮明亮的圆月,好像真的开始想家了呢。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他是个嘴笨的人,我这一哭显然让他始料未及,手足无措起来。他没有安慰,只静静看我哭,后来笑着道:“你这一哭就停不下来了,我可怎么哄?”
于是,我破涕为笑,于是,心里暗恋的种子发芽了。
三
我们每天要写一篇军训感言。
前几天我还向小谢抱怨军训感言很烦人,可是后来就不这么想了。
我把我的少女心思都汇聚在那一串串文字里,白天偷偷看他,企图看出些蛛丝马迹。可是他实在不苟言笑,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是不是我写得不够直白呢?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写下了“喜欢”二字。
那天以后,我一见他就脸红,心怦怦跳个不停,问题是他该咋地还咋地,丝毫没有多理我一下,忽地,我的心沉了下去。军训感言里也没再吐露过我的心思,哪怕是一点点。
后来教官查寝,要求我们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我忐忑地将被子叠了一遍又一遍,等待他的检查。他说不合格,重新叠。我垂眸嗯了一声,整理床铺的时候无声地哭了。
他真的很严厉,很冷酷。
后来,张教官被调走了,说是去训表演方队。奇怪的是,在那偌大的操场上,我再也没见过他的身影。
四
军训结束了,我们站在操场上唱红歌,目送教官离去。
我再一次见到了他,即使只是个背影。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这首歌是他教我们的,另外还有一首,我一直不敢碰。
我又和小谢聊了起来,他说我的感情太天真,我说她的想法太老成。
几个月后,班群里发了一首歌的链接,说是张教官唱的,我点进去,听到前奏时忍不住哭了出来。
“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别怪我保持着冷峻的脸庞……我衷心祝福你呀亲爱的姑娘……你会看到我的爱在旗帜上飞扬。”
五
前几天,整理QQ空间的时候,看到一条私密留言。
怎么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呢?我点了进去。
“为了能匿名留下这些话,我特意开了黄钻。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女生可以哭那么久不歇气的,当时我懵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那天我看见你写的感言,说喜欢我,说实话,我为此高兴了好几天,想着给你些回应,可是我不能这么做,你还有美好的大学时光,有更适合和你站在一起的人,而那个人不会是我。
那首歌是为你唱的,不知你发现没有。我也是有私心的,希望你以后听到那首歌能想起我,哪怕是微不可见的短短一瞬,你脑海中能闪过我的影子。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条留言,希望你到时候能灿然一笑,说对不起,张教官,我不喜欢你了。可是,姑娘呵,我喜欢你啊!”
对不起,张教官,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你了。
我的眼泪啪地落到键盘上,关掉了QQ,权当用这种方式祭奠我的感情。
六
那时候我情窦初开,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暗恋,那时的暗恋就像背阳的雏菊,在阴暗的地方偷偷发着芽儿。我们之间就像隔着银河,他不过来,我就不敢过去。如果当时他伸出手,我敢接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暗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戏演完了,就该散场了,生活还得过。
就像后来小谢对我说的,不管教官有多帅,终究是个过客,电影散场了,烟花燃尽了,各自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