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狐‖文/忘事么么酱

遇狐

当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灰白色的天空,也不是哀嚎遍野的忘川河,而是一个模糊的男人的背影。
“你醒了。”他慢慢向我走来,下意识的不安使得我向山石边缩进,眼前的一切依旧迷离,光影交错间看到一堆火焰熊熊燃烧。那个男人的脚步愈加靠近,我握紧拳头,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颤声道:“你是谁,别过来。”“我是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话音刚落,一张脸庞便硬生生闯入了我的视线,与此同时,我的拳头也重重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啊——”那个男人发出一声痛呼,我翻身扶着山石酿酿跄跄地爬起来,警惕地盯着他,他捂着头蹲在地上:“你这女子,我好心救你,却被你反咬一口,人心竟是如此狠毒。”救我?我扶着脑袋回想,今日原是上山采药,但半路遇到大风夹雨,山路无比湿滑,摔下山坡时早已吓晕了过去,由此看来我的确辜负了人家的好意。那个人捂着头站了起来,理了理长发,整了整衣袍,靠在石壁上道:“外面雨声依旧,你身上有伤,便留此一夜吧,明日我再将你送出山去。”我自是羞愧难耐,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微声:“对不起,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动手,多谢你救我,我......”只见那男人甩了甩衣袖说:“罢了罢了,你原是刚刚苏醒,紧张得很,我煮了水,采了果,你且垫垫肚子。”我点点头,向他走去,他转过身,火苗跳跃的光影摇曳在他的脸上,这才看清那一双幽深的眸子,隐隐闪烁着微光。我不由得愣了一下,转而低下头,一丝燥热爬上了耳根。
“坐吧,哦对了你的名字是什么?”我缓缓扶着石壁坐下,答到:“阿惜。”“我叫玄斛,住在这无名山上。”我心中疑惑,采药从未在这深山中遇见过人家,他到底从哪里来呢,却未曾问出口。第二日,雨停,我检查身上伤痕并无大碍,动身离开,玄斛将我送至山脚的住处,便要原路返回。“玄斛......”“嗯?”他挑了挑眉,“我还未曾好好谢你。”“不必了,小事而已,你快快回去吧。”说完他便转头离去,我的心中怅然若失,走了几步回头张望,却再寻不到他的踪影。
过了数日,田中劳作结束后,我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拖沓着推开了家门“吱呀——玄斛你怎会在这里!”只见他乖巧地卧坐在那竹椅上似乎要沉沉睡去,在听到我声音的那一刹那,猛地抬起了头,开始寻找声音的源头。“玄斛!”他看到了门口的我,惨兮兮地说到:”“阿惜,我的家被山石埋了。”在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轻轻叹了口气,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山石倾覆原是天意,你既已无处可去,不妨在这山脚下自凭本事谋生,又或者......”我伸手指向门外,“在我这院中别屋住下,对外称是来寻我的兄长,我还有几分薄田尚且可供两人吃食,算是报答你的恩情。”三年前我逃难至此,虽是偏僻地方,但村民淳朴善良,这才得以有遮风避雨的住处和生存的依靠,此为前话。只见他用手指缠绕了几缕发丝把玩,又微微眯起那一双弯弯的狐狸眼,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如此,甚好。”
我呷了口热茶,通体舒泰。之后的日子里,白日我便将他拖去田中劳作,傍晚就坐在桌边喝粥,这位救命恩人除了处理繁重的农活有些许吃力,到也是为我省去不少麻烦,他似乎也怡然自乐,丝毫看不出有寄居篱下的苦恼。刚见他时他所着的一身白袍也已换成寻常的麻布粗衣,但又有谁会在深山中着一身白色素袍呢?想到这里我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你在笑什么。”“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很开心。”今夜是十五月圆夜,玄斛搬出了两把靠椅要在院中赏月,邀我作伴,柔和的月光一层层地浮在他的脸上,泛出浅浅光辉,倒像是狐狸皮毛的光泽。
半躺在靠椅上,凉爽的风从我脸上拂去,杜鹃花香暗暗浮动,远处稻田蛙声一片。似乎在睡梦中,又似乎清醒着,有一双手恶作剧似的轻轻捏着我的脸颊,我不耐烦地抬手想要打掉,却又好像听到一声嗤笑。“阿惜,阿惜......”有谁在唤我的名字,“嗯......唔。”我皱着眉,眼睛眯成一条缝。“干嘛?”“你看。”玄斛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双手举到我的面前,白皙修长的指节间缠绕了一缕缕缥缈的轻薄白纱。我伸手想要触碰,却只碰到他冰凉的肌肤,转瞬间,白纱又汇聚到手中旋转着开出一朵花。“这是?”我揉了揉眼睛问到:“这是琼花?”想要转身确定答案,却险些撞上他的鼻梁,心中一颤,便僵住不敢再动,他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藏进了月光的温柔,也许一触碰就会倾洒我一身的光辉,“送给你。”他说。之后轻轻地遮住了我的眼睛,在耳畔轻轻言语:“不可说。”
但是我从未想过这是最后一个月圆夜。
七月末,村中传言有狐妖作乱使得家宅不宁,更要请道士前来收妖。我的心中惴惴不安,回到家后将院门紧闭,把玄斛拉入房内。“这些干粮可保七天所需,你快快离开。”我收拾着行囊,边嘱咐着他。“你以为还逃得掉吗!”门外铃铛作响,我心中大骇,怎的如此迅速。正在慌乱之际,玄斛转过身来,将我拥在怀中,一滴泪从我的脸颊划过,转瞬即逝。幽幽的声音飘入耳中,他说:“莫看,莫听。”
你封住了我的两窍。眼前模糊一片,耳边寂静无声。我瘫在地上,只觉得混沌一片,心如死灰。记忆流转,多年前我跟随城中术士学习皮毛法术,恍惚间记得他曾说:“欲破封印,必伤本体。”手向腰间摸索,抽出那一把随身的小刀,顷刻间,刀身入肉,我闷哼一声,痛的清醒,耳畔风声猎猎作响,眼前事物明朗起来。“玄斛,你在哪。”我喃喃道。周遭的房屋墙壁因打斗而向四周坍塌,日光刺入眼中,道士手中的剑映着玄斛的影子,那是一只伤痕累累的白狐,他的血蜿蜒着流到我的面前,温暖得像是那一夜落在额间的一个亲吻。
一切都静止在那一刻,我扑向那只狐狸,最后的一剑刺入了我的心脏,血溅在他的额间。耳边嗡嗡作响,神识慢慢涣散,我环抱住那道士的双腿,至死也不松开。
彼岸花开叶无缘,忘川河畔魂悲鸣。
伊人未归音容在,独对天地长相思。
最近总是梦到一些奇怪的画面,于是我总是在一个人时沉思,连丫鬟文渌都说:“最近小姐变得深沉了许多。”四月十五,去礼佛的路上忽遇大雨,文渌为我撑伞尤避之不及,两个人一路迎着风雨终于进了佛堂,我的罗裙沾满水渍,头发上也布满雨珠。不知这雨何时能够停歇。“这位姑娘,四月早春犹有寒气,万万不可着凉。”我转身,看到一男子微微笑着,眉间一点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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