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星辰 不落不归‖文/顾自由
他似星辰 不落不归
我第一次见到顾小姐时,她穿波西米亚长裙,有着双灵动的眼,却极冷清。
我看着面前的来访者,静静地等她开口讲一个故事。
2013年盛夏,顾自由初次遇到秦逸然。
不过是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下午,清瘦的男生持一卷书,低声沉吟。而这一幕恰巧落在了顾自由的眼睛里。十五岁的少女擦肩而过时,多留意了一眼。殊不知,命运的帷幕悄然拉开,而台上的角色却浑然不觉。
两人再次相遇是在重新分班时,不约而同的说出“我记得曾见过你”。命运手中的细线,再次将两人系到一起。
彼时,他是校学生会主席,排名稳居全级前三,家境优渥,众星捧月,耀眼夺目。
而当时的顾小姐呢?
从小城镇出来的女孩子,小心翼翼的收敛着锋芒,孤僻乖戾,独来独往,是别人眼中的另类。
她与他坐前后桌,顾自由眼中的秦逸然不只是她的好朋友,更是她的星辰。他会细致的给她整理好试卷,按照顺序,分门别类,再一一贴上标签;他会在她咬着牙跑八百米时,陪着她跑,在她快要摔倒时伸出温暖的手;他会在她减肥不吃晚饭时,冒雨买她喜欢的零食来,她若还不吃,他便陪她一起饿着。
但有时他也严苛地待她,在寒冬她任性的拒绝穿校服而是穿连衣裙时;在她公然在班主任的数学课上趴着睡觉时;在她每一个试图松懈倦怠的日子里,他都像一位称职的老师,牢牢地抓住她,往前走。
自由觉得逸然对朋友可真够义气,或许是修养使然,他对别人也是这般熨帖的好吧。直到2014年的那场元旦晚会,他在弹完一首卡农后当众表白,她才明白,那些点点滴滴原来是喜欢。
“所以,那天之后,你成了他的女朋友?”
“是的”顾小姐微微笑了下,眼中的寒冰尽数消散。
在一起后的日子和之前并无差别,时光逃的悄无声息。秦逸然依旧是全级部不可超越的存在。而顾自由日益展露锋芒,活跃在各类演讲辩论台上,成绩节节攀登,在学校里声名渐起。
在那段时光里,自由过得最开心。因为即便她不够优秀,总有逸然帮她成为更好的人;即便她足够优秀,总还有逸然作为榜样。总还有逸然呢,有逸然就足够了。
直到自由在为逸然准备十七岁生日派对时,见到了他的母亲。而在此之前她只知道逸然的父母都从政。他的母亲,穿着考究,美丽端庄。远远地站在那里打量着自由,长久的不发一言。难熬的死寂后,她缓缓抬起了戴着翠玉镯子的手,示意女孩走过去。
自由回忆到那一幕时说:“你知道吗,当时我与她对视,想起了我妈妈的手——干裂粗糙的手,当时难过的眼泪都要滴下来。”
我便懂了,顾自由所有强装的镇定,勉力维持的自尊便在这抬手间尽数崩塌。
“然后呢?他的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她并不喜欢你对吗?”虽急于知道答案,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顾小姐,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似乎刻意的想避开这段谈话的内容。她继续说到:“再后来就到了高考,都说高考是人生的分水岭。于我,倒不如说是我与他分道扬镳的岔路口。”
“是因为高考分开的?还是别的原因?”
“因为我犯了一个错误,是我把他弄丢了。”她哽咽着。
2017年梅雨时节,两人报志愿。逸然正常发挥,名校近在咫尺。自由略有失误,处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在她的志愿表上卡位高校是所普本,而逸然以高出四十分的成绩填报那所普本,作为第一志愿。
自由叹了口气“不是不感动的,可人不能那么自私。何况他的母亲私下里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你该不会?”我的心也似乎跟着抽痛了一下。
“是的,交表前的最后十分钟,我改了他的志愿,我们都知道对方的账号密码。”
命运织就的网早已备好,他与她也逃不过。
逸然如他父母所愿迈入南方的名校,去往灯红酒绿的魔都。他曾跟自由提起过,那是他最喜欢的城市。而我面前的女孩子—顾小姐去了北方海滨城市的一所普本。
道别时,逸然问:“你真的觉得我的前程比你重要吗?”
顾自由没有回答,只是絮絮叨叨的说“逸然你曾开玩笑说我是你最骄傲的作品,现在你看,我外向活泼,骄傲独立,朋友也很多,此后即使你不在,我都会过得很好吧!”
“你有没有心?有没有哪怕一点喜欢过我?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吗?”这是相识数年,他第一次对她发火。
“后来呢?你们还有见面吗?”
“后来的每一年里,我有两次机会可以看到他,不,准确的说是隔着屏幕看到他。”
2017年开始每一年的除夕和自由生日那天,她总能收到一条零点发来的视频。在不同的场景,逸然弹着同一首钢琴曲,一曲终了,会说一段长长的祝愿。自由会盯着屏幕良久,自顾自的问一句“你过得还好吗?”却从未回复过,哪怕一条消息。
瞧,他和她之间总是有这样的默契。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出游的时候,每次的旅行攻略都是他做。那时,他总调侃我方向感差,不识路。屡次教我怎样做攻略,我都偷懒躲掉了。”
“那我眼前的顾小姐现在还是不会做攻略的路痴吗?”我试图调侃一下,来缓解这房间悲伤的气氛。
“现在我已经会做完备的攻略了,他一定不知道在2019年我曾独自去往魔都。”
我忍不住打断自由,问出那个刚刚困扰我的问题:“你,后悔过吗?”
“从未。”
“十六岁时,我曾想要嫁给他。二十岁时,我终于明白他是不可能娶我的。也许他母亲是对的,他那样的家庭根本不需要爱情。”
坐在我面前的顾小姐牵了牵嘴角却红了眼眶。
“又或许,我从来不敢把自己和他的前程放在一起比一比,我怕我会输,更怕他也会。”
自由一直觉得她的故事讲的是灰姑娘和王子最终走散了,殊不知在秦逸然眼中则是截然不同的版本。
一位与我略有交情的新媒体同行与秦先生有一些合作。托他介绍,我与秦先生见了一面,解开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
我问他“您究竟有没有爱过顾小姐?”
“我爱她,从来都不是爱过。”他如是答道。
遇见对方是彼此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