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llow《告别》
告别
到底是太想他了还是,面前这个人跟他长得太像了。
到北京出差以来,柳夏就不停地问,也不知道在向谁发问,想得到的答案又是什么。
被公司临时调回北京培训新人,柳夏是从北京去到上海总部的。
北京分公司的负责人敬宇名校毕业,年轻有为,刚进公司没多久就升到了这个职位。
但是柳夏总觉得他似曾相识,莫名其妙的有一种熟悉感,怎么看怎么像自己的前男友。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圣诞,北京人员的培训也快到了尾声,分公司业绩逐渐提升,柳夏对着桌上的日历看了看,大概元旦前,自己就可以走了吧。
北京的冬天凌冽而萧瑟,窗外的风,呼呼作响。
柳夏拿起手机,一个男友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微信。
“亲爱的,圣诞快乐!我今晚加班,你早点休息。”
(1)
和男友在一起一年多了,柳夏比他年长了几岁,公司的同事经常打趣说到“小男友,小男友”。
确实是小。
回想当初答应在一起的时刻,男友请了自己所有的好友,在广场上快闪,男友手捧鲜花从人群中出来,单膝跪地表白。这杀伤力,任哪个女孩子都招架不住。柳夏掩面而泣,频频点头。
同他在一起所有东西无论巨细都要柳夏拿主意,该不该跳槽、房子租多大的、卫生纸上网买还是楼下买。
柳夏记得自己以前是个小鸟依人的女子,是个什么事都只懂得点头的女孩子。跟他在一起后,突然就变得有主见了,也强硬了起来,再几天估计家里的电灯泡和下水道也都能通通搞定。
不是因为柳夏强势,非要把工作的雷厉风行带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中来。
确实是因为男友小,工作和生活的经验都缺乏,不帮倒忙柳夏就谢天谢地了。渐渐地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凡事都由柳夏来决定。柳夏平日工作里就是一副女强人的外表示人,面对小男友依旧要像对待下属一样教他这个教他那个,替工作上受挫的他加油鼓劲。这样的她,让柳夏觉得有点不像自己。
她想回到那个小家碧玉的自己,公司里是菜鸟级的人物,抱着一堆文件夹在格子间里来回穿梭。“不好意思”是每天自己说的最多的话。那时的柳夏虽然职位不高,但是充满着干劲,同事们都很喜欢她,仿佛她身上总有的用不完的能量。
那时的男友卫阳比自己大两岁,两个人蜗居在1300一月的房间里,狭小但是温暖。男友很骄纵自己,每天晚上都在公司楼下等她下班,然后带她去吃各种寻觅的好吃的。柳夏下班后什么都不必多想,卫阳永远是她不竭动力的源泉。
但是渐渐地柳夏被上司看中,成为了公司重点培养的对象,领导喜欢这个永远都不喊累的女孩。任务一下子多了起来,加班成了家常便饭,卫阳在公司楼下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不是柳夏不心疼,而是自己已经不会说“不”了。
(2)
柳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敬宇在门口等着自己。
“柳姐一起去吃个饭吧”柳夏听得出,一身黑色正装的敬宇在暗处特别不起眼,声音里多少有几分羞涩,或者说胆怯。
柳夏点点头,同敬宇向电梯口走去。
总是能从敬宇身上看见前男友的影子,过去的记忆不断地在柳夏的脑海中浮现,两张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合了起来。
“这附近有一家南京大排档很好吃,淮扬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你定吧,我都可以”。其实柳夏对着附近已经非常熟悉,自己在北京分公司也打拼过几年,大大小小的餐厅也吃过不少。
“好嘞!我看看地图怎么走过去,我记得走过去就能到,应该就在隔壁的那个mall里面”。柳夏想起来以前卫阳把商场都喊mall。那时候柳夏经常揶揄卫阳,说话半土半洋的。想到这柳夏不禁微微一笑。
“柳姐想起什么事这样开心”。
“想起一个老朋友也想你这样方式说话”
“我说话什么方式,有很好笑吗?”
“可能只有我觉得好玩吧”
“柳姐,到了”
南京大排档柳夏以前经常和卫阳吃,服务员打扮叫喊都很有意思,卫阳总喜欢来这,听着店小二报菜名入迷。
但是这家分店的服务员似乎显得很冷漠,没按培训的那一套来,柳夏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就是圣诞节”柳夏说。
“嗯,我们外国人都是国圣诞节的”敬宇想把气氛搞热点,一本正经地开了个厚颜无耻的玩笑。柳夏又想起卫阳也是这样,总是厚着脸皮说自己的母校是清华。
“那你是哪个国家的呀?”柳夏笑着问道。
“我来自爱情动作片的故乡,日本”。
“我倒是蛮想去日本玩来着,有时间想去学学日语”柳夏又突然正经起来,当初和卫阳说好的要一起去日本旅行,卫阳也为了这个特地学了一段时间的日语。
“我可以教你啊”敬宇突然雀跃了起来“这日语分为平假名和片假名,这片假名就是我们汉语演变来的,我们平时能看懂的也就是这个。”
敬宇说的滔滔不绝,柳夏认真地听着,竟然感到突如其来的浪漫。
黑夜漫过城市,柳夏觉得温暖。
(3)
两年前,也是在圣诞,北京分公司。
柳夏如往常一样加班,召集部门所有人员开会,讨论新年活动的策划方案。领导明天就要柳夏拿出出彩的方案,但是直到10点都毫无进展。
她全然忘记了卫阳还在楼下等着。
最开始知道卫阳会在楼下等自己下班,柳夏还有些内疚,抓紧时间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但是时间一长,柳夏的这份内疚也被工作的忙碌冲淡。
早就约好的圣诞去欢乐谷,卫阳已经自己去过几次了。圣诞节有游行表演,卫阳知道,柳夏很喜欢看这种主题的表演,提前一周就把票买好了。
柳夏忘记了约定,心思都在方案上,明天拿不出方案,领导该拍桌子了。
自从被提拔为部门经理之后,柳夏从来没有让谁失望过,除了卫阳。
越往上爬,柳夏越发现自己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要加班到多久?”卫阳的微信闪在手机屏幕,柳夏摁下锁屏键,继续开会。
不知不觉已经12点了,欢乐谷早就关了门,柳夏还在开着会,好不容易有了思路,柳夏马上安排下去,抓紧时间把具体方案和预算做出来。
一看手机,10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微信,都是卫阳的。
“还没完?好像表演已经开始了”。
“好吧,我在楼下的咖啡馆等你,你好了给我打电话”。
……
“你能下来吗?我有话对你说”。
“我一直在这等你”。
“我们分手吧!”
最后的一条微信在零点发出。
柳夏抓起手机就往楼下冲,电梯却一直没来,柳夏死命地摁着电梯的按钮,可是电梯却迟迟不上来,她疯了一样往楼下冲。
“卫阳,你在哪?”柳夏在楼下不停地找,但是却没有卫阳的身影,咖啡店也已经打烊了。
手机关机,赶回出租房,卫阳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柳夏觉得北京的冬天特别冷。
柳夏不停地给卫阳发微信。
“亲爱的,我错了,你在哪?”
“我跟你道歉,我以后都改,求求你回来”。
“我明天就把工作辞了,你告诉我你在哪”。
“只要你能回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没有回复,柳夏给自己的朋友和卫阳的朋友打电话,但是没有人知道卫阳去了哪里。
“你到底在哪?”
柳夏端详着自己的房间。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看着这个小房间了,从刚开始只是宜家淘来的几件性冷淡家具,到现在 充满着爱的“家”,柳夏清楚地看到卫阳做的所有努力。到现在什么都晚了,她了解卫阳,只要是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柳夏这才发现卫阳对自己有多重要,可是一切都晚了,自己已经伤了他的心,说什么都晚了。她抱着卫阳的枕头,不停地哭,像是要用光所有的力气。
第二天柳夏发烧了,请了病假,策划案领导非常满意。
柳夏因为这个策划带来的效益,升了职,调去上海总部。
一个月后卫阳的兄弟告诉柳夏,卫阳出国了。原来卫阳早就想好了要离开,原来他说mall的时候已经在准备托福,原来那晚他其实是想跟我告别,没有任何内容只是想告别。
原来我欠你一场告别。
原来。
(4)
吃完饭,敬宇提议出去走走,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是该出去走走了。
小男友估计还在加班,是柳夏告诫他,拼命工作他们两个才会有一个好的未来,柳夏觉得小男友的状态有点像两年前的自己。
“喝咖啡吗?”敬宇指了指星巴克。
“嗯”这个点喝咖啡晚上她肯定睡不着,但是柳夏还是点了点头。
星巴克的人出奇的多,队伍快排到门外了。
但是只有两个店员,店长负责点单,另外一个店员负责做咖啡。
两个店员一个带着鹿角一个带着圣诞老人的帽子。店内的装饰全都改成了红配绿,和店员的装扮交相呼应。
咖啡店满满都是人,不快乐的可能只有自己。
“这里面还有买一送一,用掉?”终于轮到自己。
“我要拿铁,你呢?”敬宇转过头来问柳夏。
卫阳以前也只喝拿铁。“我也要拿铁吧”。
“卫阳那天在咖啡馆等我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柳夏陷入沉思。
“刷卡,今天刷交行的卡有优惠吗?”敬宇的话把柳夏拉回现实。
“不好意思,没有的”
敬宇耸耸肩,表示有点无奈。
等待的间隙柳夏去了趟洗手间。
“我们分手吧!”她给小男友发了条微信,然后手机关了机。
柳夏此刻突然明白,虽然她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恋人,但她已经知道了她最不想要的人生。
从二环走到一环,敬宇和柳夏来到长安街上。
“听说这是世界上最长的街”敬宇又在普及冷知识。
和卫阳一样。
风突然大了起来,北京的天气就是这样,别以为你给了他好脸色,他就会给你好脸色,分分钟呼你巴掌教你做人。
“后天我就走了”柳夏说。
“这么突然?”
“这边都已经走上正轨,我也该回去,有点想家”。
“这样我也不留你了,明天我组织一下,给柳姐你开个欢送会”。
“我只想跟你告别”。
“什么意思,告别的话明天说吧”。
“我就想就今天对你说”。
“那好吧!”
“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过的很开心,谢谢!”
“柳姐我该谢谢你才对”敬宇挠了挠脑袋,柳夏猝不及防地抱了上来。
“柳~柳姐。。。”敬宇有点不知所措,两只手悬在空中。
“再见了”。
再见了,卫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