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五百年‖@叶知秋

等你五百年

作者:叶知秋

太虚山上一片破败,寒风卷起了几片残缺枯黄的落叶,大战之后的死寂弥漫在各个角落,静的另人心生寒意。

逍遥派的石阶前跪着一个红衣少女,“师父,救救他,救救他。”她的声音由于极度的悲伤压到了最低,她抱住他躯体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从她沾着鲜血的脸颊上滑落,吧嗒吧嗒地砸在怀中蓝衣少年的胸口。

“师父,您一定有办法,求您,救救他,救救他!”她忍不住吼了出来,全身都在发抖,抱住他躯体的双手将他箍的更紧,可她早已没了力气,身体前倾眼看就要倒了下去。

“师妹!”一位青衣男子将她扶住。

“师父,求您,救救师弟!”青衣男子也跪了下来。

“红儿,世人皆知绝命掌下无活人。”石阶上那位白衣仙人终于开口了。

怀中躯体一点点变凉,红衣少女沾着血的双手,轻抚上怀中蓝衣少年的脸颊,他的脸生的俊美无邪,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嘴角还挂着一抹浅笑。

大战中,他替她受了一记绝命掌。绝命掌下无活人。

她俯下身将脸贴上了他的唇,良久,她缓缓开口道

“师父,我要等他转世。”

白衣仙人知道他这个女弟子的性子,劝说的话毫无用处。

“好,五百年,你可愿意等?”

“愿意!”

“这五百年里,他的根叶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否则,前功尽弃。”

“我会护好他!”

“只是......”白衣仙人有些犹豫。

“师父,只是什么?”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讲究因果循回,今日你强求来世与他再见,同时也会带来一个诅咒。”

“什么诅咒?于我还是于他?”红衣少女眉头紧蹙。

“傻孩子,是于你啊。”

“师父,不是于他就好,我没关系的。”红衣少女凄然一笑,将怀中蓝衣少年抱的更紧,只要他一世平安就好,我能一直守护他就好。

“师父,那诅咒可否会伤到师妹?”青衣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诅咒不会要她的性命。”

“师父,那诅咒到底是什么?”青衣男子又问道

“待龙儿重生那日,自然会晓得。”白衣仙人说完就消失了。

长安城内皇宫大殿上

“废物!一群废物!已经半月有余了,竟还没查出作案之人!传令下去,再五日,查不出真相,朕罢了他们的官!”

被狠狠扔出去的奏折落到了一个人的脚下,沾着土的黑靴子上面是一袭镶金边刺绣蓝袍。这人身形俊美,鼻梁英挺,剑眉星目,唇齿温润,好似与生俱来的高贵在他身上却舒服的想让人靠近。

“儿臣参见父皇。”

“元亲王,可有收获?”

“儿臣搜集到的证据都指向——逍遥派。”

大殿上的人都不可置信的小声议论起来

“怎会如此?逍遥派是专门掌管草药的,几十年从未出错,怎会?”

“是啊,逍遥一派,从不过问世事,一心掌管草药,几十年从未出错啊!”

“儿臣以为,此事还有玄机,逍遥派虽弟子众多,但从未听闻有哪个做过不义之事,恳请父皇再给儿臣几天时间,定让真相水落石出。”

长安街上一片狼藉,百年不遇的瘟疫将这个原本热闹繁华的街道折磨的不成样子,起初能有效控制病情的草药在一夜之间失去了药性,大夫郎中束手无策,更可怕的是,就连一些常用药也失去了药性,就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草药都被封印了一般,变成了毫无用处的枯枝干叶。

“王爷,快些回去吧,这里,不安全。”蓝衣少年身侧的红衣少女终于开口了,她担心身为凡胎的他一不小心会被传染。

“红儿,你说,到底是谁?”

“王爷,奴婢以为,逍遥派虽有最大的嫌疑,也有最方便的作案机会,可是,”红衣少女不敢再说下去。

“红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要隐瞒的?”

“王爷,奴婢跟随王爷之前,师承逍遥派,”

“你是想避嫌?”蓝衣少年盯着她笑着问了一句。

“师门陷入如此大的危机,红儿没想过要避嫌,只是怕说出的话不能另王爷信服,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拿来做文章,岂不是害了师门又害了王爷。”

“无妨,有我在,无人敢动你,你且说来。”

“几百年前,太虚逍遥派和菩提灵岩门联手制服了试图扰乱朝堂和江湖的绝音谷,此后的这数百年天下一片祥和,再不见绝音谷的黑衣人出没,灵岩门还是一如既往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逍遥派也回归山林隐世避人专心掌管关系百姓生死的草药。世人皆知,灵岩门门规严格,作为入世的一大门派,其弟子是绝不可以干涉朝政的,违者自废武功,永生不得再入仙门,几百年来也从未听闻有始作俑者,而一向随意洒脱的逍遥派,是一大出世的门派,除天下大乱,危及苍生之事,一概不露面,数百年隐居山林,守护草药,于江湖与朝堂也是毫无半分兴趣。倘若草药出问题,那么第一个要负责任的就是逍遥派,就算他们真的有所企图,又为何用自砸招牌这种愚蠢可笑的手段呢?今后逍遥派还如何在世间立足?而灵岩门一向以慈悲为怀,普世济人,倘若他们有所企图,也断然不会拿百姓性命开玩笑的。要说能做出这么歹毒事情的,也就。。。。”

“绝音谷?你是想说绝音谷?”

“嗯,绝音谷野心勃勃,几百年前的大战就是因为绝音谷谷主绝情阴觊觎皇权又贪恋江湖第一大门派的势力,想方设法的挑起江湖各大门派的矛盾,好收渔翁之利,甚至在朝中各处安插他们的眼线,企图吞并天下。”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等等,红儿,你是如何知道这么详尽的?本王也是近日查案才搜集到的一些史料,几百年前?”蓝衣男子一脸疑惑地问道

“啊,奴婢,奴婢是听师父说的,师父说的。”

“哦,断案要紧,那我们快回王府吧。”蓝衣少年不疑有他。

望着前面这个蓝色的背影,海红豆心中百感交集。龙师兄,我怎么会忘记?就是那次大战,绝音谷谷主将你打伤,本该是我挨那一掌,却让你替我受了,我在太虚山上守了你五百年,就是为了能再见到你。

皇宫大殿上

“废物!一群废物!草药的事情没解决,现在粮食又出了问题,下一个是什么?是水还是土地?”

“陛下息怒,微臣一定会查清此事。”殿上一位青衣男子正恭恭敬敬地站着,作揖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

元亲王到

“父皇,儿臣听闻....”

“元亲王不必操心粮食的事,朕以将此事交由玄深处理了。”

元亲王和海红豆同时转身看向那青衣男子

身量欣长,鼻梁高挺,眉眼如画,一张薄唇殷红,面上却带着与妖艳外表不符的冷漠决绝。

“玄深见过元亲王。”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自废武功后,被师父赶出师门了吗?难道是转世?

“红儿?愣着做什么?快见过玄掌事,草药的案子,还要与灵岩门一同配合才好进行。”

海红豆的脑子瞬间乱掉,他居然没死!灵岩门?他入了灵岩门?

“元亲王,微臣想多了解一下草药案的经过,不知可否与红侍卫一叙?”

“玄掌事请便,红儿,那本王在王府等你。”

待蓝色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玄深幽幽的开口道

“师妹,五百年了,你可安好?”

这句师妹当真吓了海红豆一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保留了前世记忆,他到底想干什么?!

“师妹,你为何这么看着我?我是你大师兄啊,我们几百年前一同在太虚山多情池旁修炼,从一棵草药修炼成仙体,你都忘了吗?”玄深难以自控的两手钳住海红豆的双肩。

“你放手!你到底想干什么?”海红豆挣扎着甩开玄深,极力压住自己的声音,试图不让自己吼出来。

“师妹,他根本不记得你,不记得我们当初的一切,五百年了,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和我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你就是个疯子,当初你试图破坏龙儿枝叶的时候,我就该杀了你!”

“红儿,你当初想杀了我?师父也说过要杀了我,师弟师妹们都以为是我的错,可是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喜欢你,喜欢了几百年,我只是想娶你,我有什么错!”玄深有些难以自控,双眼发红。

“你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海红豆说完,用尽所有功力,在玄深胸口猛击一掌,将他推开七步有余,接着闪过一个红色的飞影,离去了,玄深弓着腰捂着胸口,眼睛死死盯住刚刚海红豆离去的地方,口中艰难地念着“红儿——”

夜间王府

“红儿,为何有些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许是案子的事情有些头疼。”

“我也不相信是逍遥派所为。”

月光给镶金边刺绣蓝袍镀上了一层银色,将他俊美无邪的脸衬的超逸出尘。

几百年前太虚山上,一袭蓝袍,一身红衣在风中练武,她总是打不过他,他总会在千钧一发时故意输给她。慢慢地,蓝袍变长,红衣有了曲线,多情池旁,他在她发髻上别了一支盛开的桃花,她的笑像池水的涟漪在他心间漾开。再后来,绝音谷挑起大战,一团黑雾像她袭来,她来不及躲,闭上眼等待死亡,醒来发现,他用身体替她挡了一掌。

“红儿?你在想什么?怎么,哭了?”

“王爷,没什么,奴婢想起先前在太虚山上和师父师兄师姐的往事了。”

“红儿,离开自由自在的师门,在这沉闷的王府,做了我的近身侍卫,你可后悔?”他的话温柔中带着歉意。

三年前,他十六岁,敬仰太虚山的盛名,来逍遥派拜访,临走前,掌门人告诉他,可以从弟子中挑选一位做自己的近身侍卫,他选了她。

“不悔!”她斩钉截铁地说。她的确从未后悔过。

几日后,大殿上。

“你可查清楚了,元亲王?”

“人证物证俱全,是逍遥派弟子所为。带上来!”

大殿上一片哗然,大臣们都在议论,对于草药案的真相颇有微词。

跪在大殿上的两个罪人身着飘逸白衣,头上系着逍遥派特有的灵芝发带。对于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供认不讳,还连带说出了逍遥派隐藏多年的秘密。原来,为了草药营生更好,逍遥派弟子故意用术法减轻草药药性,这样一来,每次抓药的剂量就会增多,给逍遥派制造了更多的盈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逍遥派的名声就这样一夜之间毁了。

“听说了吗?逍遥派解散了,草药事宜交给菩提灵岩门代管了,没想到逍遥派竟然这么恶毒。”

草药案了结了,接下来就是粮食案。

王府中

“红儿,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奴婢不知。”

“本王查到的所有的线索,都是指向灵岩门。”

“王爷,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误导?”

“上次草药案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是逍遥派弟子所为,结果不还是自己人的阴谋,那这次是若灵岩门想借机抬高粮食价格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是王爷,”

“好了,就这么办了,反正我王府中的屯粮足够,粮食价钱再怎么涨,还能没我元亲王吃的?”

望着懒散的蓝色背影,海红豆眼里全是失望。此刻窗边路过的青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笑,那笑让人望之顿生寒意。

次日大殿上

“父皇,此次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案,多亏了这两位大侠相助。”元亲王一脸意味深长的笑。

“哦?竟如此厉害,不知两位师承何派啊?”

“陛下可还记得——绝音谷。”

“啊,竟然是绝音谷!那可是无恶不作的江湖邪派!”

“是啊!绝音谷不是早在几百年就销声匿迹了吗?快保护陛下!”

殿上一阵嘈杂,文武百官都警惕起来,门口的侍卫更是早已将这个两个黑衣人包围起来。

“且慢!容我说两句。”元亲王拨开指向黑衣人的长矛。

“父皇,请容儿臣说两句,几百年前的绝音谷早已绝迹,而今的绝音谷不再是当年那个作恶多端的邪派了,前次的草药案与此次的粮食案,都是在绝音谷弟子的协助下才得以破案的,而逍遥派和灵岩门打着济世救人的旗号,冠冕堂皇地做着丧尽天良的事。几百年了,世道变了。”

“报————”

“启奏陛下,刚接到的消息,绝音谷弟子在长安街上设了几十处粥棚,将自己谷中囤积的粮食无偿发放给百姓。”

就这样,逍遥派与灵岩门相继解散,草药,粮食都交由绝音谷掌管,而绝音谷弟子的身影出现在各个疫区,治病救人,广设粥棚。

一时间,百姓只知绝音谷,再无人提及逍遥派与灵岩门。

皇帝为了庆贺,在宫中大摆筵席,命人请来了绝音谷谷主绝情阴。绝音谷为了表示谢意,特地拿出谷中特有的乐器来演奏。黑色的筝、黑色的长笛、黑色的琴。

音符一响,所有人都陶醉其中。海红豆看着痴痴喝酒的元亲王,很是担心。她知道,绝音谷的乐器都被谷主下过诅咒,发出的声音能迷惑人心魄,她环视大殿上所有人,文武百官就连皇帝都有些似醉般不清醒,只有绝音谷谷主、玄深和一众绝音谷弟子是清醒状态。她晃了一下,是内力支撑不住了,她必须想个办法,让这害人的乐声停止。

“啪!”酒杯砸到地上的声音。众人纷纷看向元亲王。

“怎么?本王喝酒你也要管?”

“奴婢是担心王爷的身体。”

音乐戛然而止。大殿上所有人都如梦初醒般恢复神智。

“好了,元亲王醉了,扶他下去休息。”皇帝一脸不悦的说道。

宴席间,皇帝升迁了几位有功劳的人。

是夜王府

玄深去找元亲王,见海红豆跪在地上。

“玄少卿,这个婢女管的太多了,我打算打发她走,元亲王府是容不下她了。”

“王爷,不如将她赐给微臣,微臣刚刚接任大理寺少卿一职,还缺个得力的助手。”

“玄少卿请自便。”

玄深带走海红豆的时候,元亲王沉着一张脸,看不出是何神色。

玄深待海红豆极好,每次随玄深去元亲王府商议公事,总是见那身蓝袍懒散地瘫在椅子里,有时还会见丫鬟送来浓浓的中药。府里人都传元亲王染上怪病,情绪暴躁。看见府中的黑弦琴和许多有着绝音谷特有花纹标志的奇珍异宝,再联想前两次如此草率的断案,海红豆十分不愿意相信元亲王已经被绝音谷收买的事实,她失望极了。

一个月后,喜房里

“红儿你真美!”玄深一把扯下了海红豆的红盖头。

“大师兄,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红儿,我早就说过,我才是最爱你的,龙胆草根本配不上你!你等了他五百年,可他根本不记得你,是我,只有我,这五百年里,一心一意只爱你。”

喜房外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玄深手上出现了一个纸条。玄深突然大笑起来,那表情那笑声简直像个魔鬼。

“红儿,你我之间再也没有第三个人阻挡了,元亲王死了。哈哈哈哈”

海红豆夺过那纸条,上面写着

元亲王暴毙,三日后发丧。

“想不到,黑弦琴的效果竟然这么好,才短短一个月,哈哈哈哈”

纸条顺着大红喜袍滑到地上。

海红豆想起龙胆草冲破封印,转世投胎的那一刻,太虚山上响起一个幽远的声音。

“他不会记得你。”

此刻的海红豆一身红衣,云鬓高高盘起,着桃面妆,分外好看。她多想此刻在她面前的是元亲王,五百年,她心中只有他一个人。当初只是一株海红豆的时候,被师父带回太虚山上,初入太虚山,她不适应这里的寒冷温度,枝叶得不到生长,是龙胆草依偎在她身旁,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取暖,根在地下给她输送养分。那时他们的大师兄,玄参,是枝叶最强壮的,也是最有灵性的,一同修炼的时光虽然枯燥,但有他二人的陪伴,也多了很多温暖。

那年,绝音谷挑起大战,海红豆带着一众逍遥女弟子,在后方辅助玄参和龙胆草,可是却被绝音谷偷袭,绝音谷谷主最致命的绝命掌就直直地朝海红豆打去,一团黑雾笼罩在海红豆周围,所有人都以为海红豆已经葬身太虚山,可当黑雾散去,却看见一袭蓝衣的龙胆草满口鲜血躺在海红豆怀里。

是他替她挨了那一掌。

前方灵岩门的弟子已经赶到,两派合力击退了绝音谷。可蓝衣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红儿,红儿”玄深摇了摇发愣的海红豆。

“师兄,今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了,你什么时候把绝音咒传授给我。”

“就现在。”

一团黑雾笼罩在海红豆和玄深周围。片刻后,玄深又将绝音咒的咒语念了一遍。如此便妥当了。

在玄深脱掉上衣,露出胸膛的那一瞬间,海红豆朝他胸口猛击一掌,将玄深击退七步有余,可与此同时,海红豆自己也吐了一口鲜血。

“红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玄深捂着胸口艰难绝望地吐出这么一句。

“玄深,在你企图毁掉龙儿枝叶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是我的大师兄了。那些年里,我一直视你为兄长,我敬重你的为人,感激你的照拂,可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龙儿,无法接受你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害我的龙儿!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他,不可以!”海红豆嘴角还低着血,眼睛早已没了方才的温柔,此刻死死的盯着玄深。

“红儿,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为什么?为什么?”玄深痛苦地像个失去最心爱玩具的孩子。

“你以为我当真看不出你已投靠绝音谷了吗?在重逢的那晚,你内衬袖口上绝音谷的特有花纹,还有大殿上唯独你和绝音谷的人没有被绝音乐器迷惑心神,你假意投靠灵岩门,以此掩盖身份,其实你一直在为绝音谷做事,两个黑衣大侠也是你找来的,你推给元亲王,就是想脱掉所有干系,可是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房中的绝音乐器,你练功时用的术法,你每隔几日都要去绝音谷一次,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红儿,那日我被师父逐出师门像个丧家之犬,是绝音谷谷主收留了我,为我疗伤,传授给我武功,我不想就那么死了,我要娶你,我要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就必须为谷主做事,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管他正邪不两立!爱一个人有什么错!我这么相信你,我将你带到我身边,一心一意爱你,你却来监视我,红儿,为什么?”玄深眼角滑下一滴泪,融进了嘴角未干的鲜血中。

“因为你残害手足,背叛师门,投靠邪派,为了私心,拿百姓的生死当儿戏!”

“红儿,我只不过是想和你在一起,给你这世间最好的。”玄深身体趔趄了一下,沾满鲜血的手一把揪住圆桌上的红布。

海红豆突然吐了一口血,身体晃了一下,被一个蓝色身影扶住。

“红儿,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不是死了吗?”玄深很惊讶。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摇曳的红烛映在元亲王的眼底,深邃的眼睛里似有两团火在烧,屋里两个高大的身影此刻在搏击。

“这一拳,是为了无辜死去的百姓!”

“这一拳是为了忍辱负重的逍遥派和灵岩门!”

元亲王运足了十分功力,拳头狠狠地砸在了玄深的胸口。

“这一拳,是为了,红儿。”

玄深的命门在胸口,方才被海红豆猛击之后,此刻已经败下阵来。

“师弟,你不能杀我。”

“你住口!”海红豆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师妹,你难道不想让他记起来吗?在太虚山上,你守了他五百年,五百年啊!他却什么都不记得!”

“你住口!王爷,不要听他的,他就是个疯子。”

“师弟,你若杀了我,就没人能帮她解毒了,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元亲王死死盯住将要断气的玄深。

“你以为我就没怀疑过她吗?可是我爱她啊,我宁愿自己被骗,也想和她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只有你,五百年前是,你转世之后还是!可是你配吗?你知道五百年有多长吗?花败了再开,叶落了重生。”

“你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海红豆打断了玄深

“师妹,倘若那日替你挡那一掌的是我,你会不会也守我五百年,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

玄深面上此刻没了邪恶的凶煞也没了复仇的恨意,他面上带着渴望与深情,他注视着眼前这个红衣少女,他希望在临死之前听到她亲口说一句“喜欢”

而海红豆此刻已经支撑不住了,她倒在了元亲王怀里,嘴角的鲜血已经凝固。元亲王只能用内功暂时维持海红豆的生命。

次日绝音谷

“谷主,朝中最大的绊脚石元亲王已死,谷主的胜利指日可待。”

“哈哈哈,玄少卿做的不错。”

“谷主,小的最近练功,遭到了绝音咒的反噬,不知谷主可有办法。”

“先前不是将咒语给你了吗?怎么还会反噬?你不会是把那套迷惑外人的咒语给自己用了吧。”

“小的愚钝”

“也罢,本谷主就再教你一次。”

大理寺少卿府

“红儿,快来,我帮你解毒。”

待一团黑雾散去,海红豆恢复了正常。

“王爷,你练了这邪术,身体无碍吗?还有,绝情阴没有认出你?”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的吗?放心,你的易容术,已经瞒过了绝情阴。”

元亲王将熬好的中药送到海红豆嘴边

“奴婢自己来。”

“还是我喂你吧,还有,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了。”

几日后

“王爷,已经联系好逍遥派和灵岩门了,待大战那日,他们都会准时赶到。”

“红儿,有个问题想问你。”

“王爷你说”

“先前计划将你派到玄深那里做卧底,你只说他是你大师兄,可那日,我分明看出他对你很是深情,还有,他为何称我为师弟?还有五百年?”

“王爷,他是个疯子,你不必理会他。”

“可是红儿,我还是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为何我会对你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王爷,你若真想知道,等大战胜利后,我全都告诉你。”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在计划中,两次案件的误判就是为了引出绝情阴,逍遥派和灵岩门也没有真正解散,只是闭关修整。杀死玄深后,元亲王易容为玄深潜入绝音谷,元亲王府一场葬礼瞒过了所有人,世人都以为元亲王已死。

半月后,绝音谷

“玄深,你竟然敢背叛我!”

“看清楚了,我是元亲王!”撕拉一声,一个人面从元亲王脸上扯下。“堂堂绝音谷谷主,竟辨不出易容术。”

“无耻!”绝情阴的话和鲜血一起脱口而出。绝情阴是个聪明人,他笑了起来,“反正逍遥派和灵岩门都已解散,我绝情阴再闭关几百年,等我重出江湖之日,这天下依旧是我的,哈哈哈哈。”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不在你面前演的逼真些,怎么能骗过你解除草药的封印,又怎么能让你甘心拿出谷中的存粮,真是太谢谢你了,我的谷主大人。”元亲王轻蔑地斜睨着绝情阴。

“你说什么?”绝情阴愤怒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逍遥派和灵岩门根本就没有解散,他们只是闭关修整,我们从草药药性减轻的时候就怀疑是你绝音谷所为,之前的种种只不过是联手演了一场好戏,这个计划也是谋划了很久的。您还满意吗,谷主?”

“你!卑鄙!”如果眼神能杀死人,那么此刻绝情阴的眼睛里藏着最毒的箭。

“卑鄙?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让你亲手挽救自己造下的孽债,怎好让你解脱?”此刻元亲王目光一敛,一股杀气腾出眼底。

绝情阴的双耳还在流血,耳朵是他的命门,被元亲王刺破后,他借说话试图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一是企图恢复一些功力,二是借机传递信息给谷中,等待弟子来救他。

一瞬间,日光像被遮住了一样,黑衣人从不远处飞来将元亲王包围起来,若是从前,打败这些黑衣人不在话下,可是先前练的绝命咒与自己的内功相冲,一番打斗后,元亲王有些疲惫,有些支撑不住了。

此刻海红豆带着逍遥派和灵岩门的弟子已经赶到,黑白两股势力在绝音谷中厮杀。

看到前世亲手打死心爱之人的绝情阴,海红豆想将这个恶人亲手了结。

她飞身过去,与那个双耳还在流血的绝情阴一番打斗。眼看海红豆就要追上绝情阴,将剑刺入他胸膛,可是他突然转身,一个弥漫着黑雾的绝命掌直直地朝海红豆打去。

已经来不及躲,她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来临。恍惚中她看到一个蓝衣少年向她翩翩走来,拿着一束花,叫她“师妹。”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推到地上,剧痛迫使她挣开了眼,一时间她发觉自己没有死。她觉得哪里不对,她看见不远处绝情阴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是没了气息。

突然一个场景在她脑中滑过,她猛的转身,看到了嘴角挂着血的蓝衣少年。

这一世,他又替她挡了一掌。

她抱住他在原地发愣,没有表情没有眼泪,她觉得这不是真的。她记得师父说过,诅咒是关于自己的,与他无关。就算那个声音告诉她,“他不会记得你”,她也甘愿护他一生平安,可是,为什么又是他替自己挡了一掌,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第一次觉得上天如此可笑。

她拿起地上的剑,想陪他一起死。

怀中的躯体动了一下,他艰难地挣开眼。原来被击命门的谷主那用尽全力的一掌也只有六成功力,他体内存留的绝音咒抵挡了两成功力,如此一来,绝音咒从他体内消散,实际打到他身上的也只有四成功力,不足以致死。他颤抖着抬起手,想抚上她的脸,她握住他的手,感受着来自他掌心的温度,此刻的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嘴里念着“龙儿,龙儿。”

一个月后,皇帝命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昭告天下,逍遥派和灵岩门又重新接管草药和粮食事宜。天下一片安定。

王府中

“王爷,感觉好些了吗?”海红豆扶着元亲王在院子里散步。

“红儿,我前世真的是棵,龙胆草?”元亲王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是啊王爷,您是龙胆草,我是海红豆。”

“这么算来,你如今岂不是五百多岁了?”元亲王一脸惊恐的望着海红豆。

“王爷可是嫌我老?”海红豆故意笑着揶揄元亲王

“不不不,我是说,你看起来像十八岁的姑娘,怎么会有那么高的年纪。神仙都,都这样吗?”

“五百年了,我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不曾变过。”

“哦,那厉害了,红儿,你该不会是编故事骗我的吧。”

“王爷爱信不信咯。”

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伙计

“王爷,夫人,大喜啊,陛下说,已经找浑仪监算过日子了,下月十五宜嫁娶。王爷和夫人下月就可成亲了。”

“我说阿福,这还没成亲呢,你就叫我夫人,不怕别人听见笑话啊。”

“嗯?有本王在,我看谁敢笑!”

“这不早晚的事,早晚的事,王爷夫人慢慢聊,小的告退,告退。”

元亲王对海红豆口中的前世之事,一点印象都没有,时常怀疑是海红豆编故事骗他,经常缠着海红豆问东问西

“那你说我们是如何修成仙体的?”

“王爷,天机不可泄露”

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她总算能安心陪他一起走,在他身后守护他。她耳边时常会响起那个幽远的声音

“他不会记得你。”

看着身旁熟睡的一张俊美无邪的侧脸,海红豆想

“我记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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