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语调《成追忆》

成追忆

高家的府上很气派，高家的院墙很高。

方漠又一次来到了高家的院墙外，坐在那里。高小姐的笑声就从墙里面传了出来，他就知道，兰香又在荡秋千了。

管家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坐在自家的门口，大喊了几声，接着一帮下人拿着棍棒就出来了。方漠从地上坐起，右手拿起拐杖，左手拿着那支破了一个口的瓷碗，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方漠觉得自己和其他的乞丐是不一样的，方漠经常梦见自己身穿金甲圣衣，将兰香拥入怀中的场面。

这一天，方漠像往常一样，蹲在街头心不在焉的乞讨，方漠经常蹲在那里就睡着了，他大白天的也经常做梦。

方漠一个踉跄从梦中惊醒的时候，高家的轿子正好从身边路过。他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轿子，盯着盯着，轿子仿佛充满了诱惑，他就看见兰香在轿子里对着他笑，那种笑他在梦里见过的，是他将兰香轻轻拥入怀中时，兰香才会有的笑。

突然，方漠就发了疯似的冲向轿子，他满怀欣喜，世界在此刻仿佛静止了，所有的喧闹声都一齐消失不见。此时的方漠，身穿金甲圣衣，他又看见兰香在向他招手，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方漠还没有辨清到底是什么花的香味就被一个随从一脚给踹开了。

兰香不知何事，掀开帘子看见是一个拦路的乞丐，就让管家打发了几文钱。兰香看方漠的时候，方漠从兰香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怜惜。那是善良的女子对待每个乞丐都会有的一种怜悯。

方漠从地上慢慢的起身，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方漠就流下泪来。然后方漠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根破竹棍，敲着那只缺了一个角的瓷碗，开心的唱起歌来，一路上，咿咿呀呀的，来到了一个酒楼门前。

方漠敲敲打打的就进去了，径直来到了二楼靠着窗子的一个角落，方漠刚刚坐定，店小二的就将一坛子女儿红放到了方漠面前。方漠一把将酒坛子抢过来，打开仰头便喝。喝着喝着方漠的心就和他的伤口一样沉醉了，麻木了。

方漠放下酒坛的时候，身子就开始摇晃起来：

“我方漠......是谁呀......卦上说我人中之龙。”

“兰香，等我穿上金甲圣衣，就来娶你。”

方漠踉踉跄跄走出酒楼，正在喃喃乱语之际，定眼看见前方人群密集，推推嚷嚷不知为何事。方漠走上前看见墙上贴了一张告示，乃是边疆西戎来犯，朝廷特此募兵来的。方漠借着酒劲顺手将告示揭了下来。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高府摇摇摆摆地走去。

站在高家的墙外，方漠朝着墙里面大声嚷嚷：

“高兰香，你.......听见没有，你好好......听着”

“兰香，外敌来犯，朝廷募兵，我要去参军了。”

“兰香，若我有命回来，定然娶你为妻。”

方漠说着，不知为何，竟然抽抽搭搭，语不成调。

“兰香，我好怕我回不来了。”

语毕，方漠看了一眼高家门上的那把铜锁，转头就离开了。

不知何时，起风了，方漠的衣衫被风吹起，方漠狼狈不堪。

方漠跟着军队来到边疆的时候，他发现杳无人烟的边疆，和自己的名字一样寂寥，一样荒凉。可不同的是，荒漠有着大队的兵马来拯救，而方漠自己孤立无援。

将士们扎好阵营。袅袅的炊烟升起之际，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映在将士们疲惫的脸上，孤烟用它喜欢的样子朝着落日。方漠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样子去迎敌。

两军交战的时候，方漠没了命似的，举着刀，迎上戎狄，方漠哪有什么招数，举着刀乱挥乱舞，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方漠还是举着刀乱挥乱舞。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他挥刀杀敌的时候，脑海里没有兰香。

当将军将戎狄的头颅高高举起的时候，西戎的士兵们就一个一个的跪倒在了方漠的面前。方漠筋疲力竭倒下的时候，又看见了天边的夕阳，夕阳的余温洒在方漠的脸上，他闭着眼睛，想起了兰香，想起了兰香的笑，他的记忆里，兰香是对他笑过的。

朝廷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方漠穿着金甲圣衣，骑着枣红马在街上游行的时候。兰香正坐在申府的院子里给两岁的儿子讲方勇士灭犬戎的故事，兰香并不知道到底谁是方勇士。

方漠来到高府门前，他看见高府的牌匾有点暗淡了，他又看了看高家的院墙，高家的院墙变矮了。院墙下面，方漠看到了坐在墙角衣衫褴褛的自己。他又听到了兰香清脆的笑声。银铃般的笑声，久久地在方漠心里挥之不去。

老管家不知何时来到了方漠身边：

“你......将军，我家小姐前两年，已经许给了城南的申家。”

方漠转身，看见了院墙底下的自己起身离去的背影，有点萧瑟，有点凄凉，随之又逐渐变的的模糊，方漠终于泪如泉涌。

方漠来到申府的时候，申府的门半掩着，方漠轻轻推开门，院子里兰香正在和两岁的儿子玩耍，兰香左手摇着拨浪鼓，右手拉着儿子的手，唱着，跳着，方漠就知道了，兰香过的很好。方漠站在门外，他看见兰香的头发被松松的挽起，箍发的发簪将兰香的头发点缀的更加精致，兰香妩媚动人。

方漠的心终于没有归宿了，他终于不能在自欺欺人了。

方漠又来到了酒楼，掌柜的将方漠请到了二楼靠窗的角落里。方漠刚刚坐定，店小二的就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放到了方漠面前，方漠一把将酒坛子抢过来，打开仰头便喝。方漠放下酒坛的时候，身子就开始摇晃起来：

“兰香，我为什么没有战死沙场呢。”

方漠伏案，沉睡。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方漠看见窗外的月亮弯的像一把锋利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