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边地”的收获||周长荣

“十边地”这个词大概消失几十年了。

过去把农民房前屋后，猪舍边，茅坑边，路边，墙边…等集体无法耕种的零星土地统称叫十边地。这些鸡零碎角的土地被手脚勤快的农民自发耕种以后，收获一点额外的粮菜给那个困苦年代人们的碗里添了几粒粟，这也真曾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而后来生产队为了管理这些地，那年月就诞生了这样一个词。但究竟叫 “十边地”还是叫 “拾边地”似乎没有人能说清楚，好了，不管是“十边”还是“拾边”，自从土地分到户以后，这个词汇好像就听不到了。但是十边地的意识却一直潜藏在那些经历过那个时代的种过地的老人们心里，君不见多少小区的花圃里那些想地想得发疯的老头老太太们和物管打着拉锯战，千方百计地栽上几颗大葱青蒜之类的。眼下房地产行情不咋地，有的开发商们圈起来的地荒芜着，被一些不甘寂寞的老人看上了，他们喜出望外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这些地方就被当做“十边地”耕种了起来。

我居住的小区前面”四面广告牌围着的一个“××新城”，大概一期工程房屋销售不怎么好，因而准备开发的二期迟迟未能动工。站在高楼的阳台上，俯视这块闲置的地块，发现里面相对平整一些的地被原来这块土地上拆迁的农民种上了，而布满了一期工程拖运过来的夹杂着砖块瓦砾的一个个大大小小杂土堆荒芜着，一个夏秋过来野蒺藜长得人把高。发现这块宝地以后我和老伴心中窃喜，我想，在这里刨上一块地种一种肯定比那些小区和物管打游击战的老人们要省心得多，况且里面已经有人耕种，用阿Q的理论推导：别人种得，我也种得！于是，说干就干，从闸口花了15元买来一把三齿大筑钩，放下身段，从广告牌下面的缝隙“潜入”荒草“新城”，心安理得地开垦了起来“十边地”。

想来容易，可真正干起来就不那么轻松了。在楼上看那些土堆不怎么样，近处一看，大大小小仿佛丘陵。泥土瓦砾缝隙里，据说是从南美入侵的外来物种“一支黄花”的残枝在料峭春寒的冷风里摇曳着，这东西很怪，繁殖能力特强，绿化部门围剿了多次，始终不能让其绝迹，一有荒地，它就肆无忌惮地嘚瑟起来，其它本土荒草野蒺藜统统甘拜下风，被它逐出领地。面对这种难缠的东西我只得用镰刀先把它们的残枝消灭，然后再用筑钩把它的根子刨去。它的根系发达，砖头石缝都能生根，一钩子刨下去，扎到泥土里的水泥块上，手震得发麻，再一钩子下去，扎到瓦砾的缝隙里使劲一拔又憋弯了钩齿，一而再，再而三，几个回合下来，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就这样，在一人多高的一支黄花的残枝里，左冲右突，在满是瓦砾的土堆上挥汗如雨，大筑钩刨坏了三把，手上的老茧皮都被磨掉了，终于在别人的土地上开垦出来一片暂时属于自己的十边地。实实在在地当起了一回城里小地主。地刨好了一块，山芋秧子已经上市了，我立马在地里筑起地陇，然后去买了一把山芋秧子栽插上了。

山芋栽上了，荒地我还在继续垦。

夏天垦荒又是别一番滋味。再热的天，还得穿上长衣长裤，否则，地里的野蒺藜触到皮肤一碰就是一道红印记，荒地的蚊虫特别多，而且都是那种又大又瘦的黑蚊子，咬上一口就在皮肤上形成一个圆圆的扁片子，奇痒无比，很是难受。夏天的野草特别疯，几天不去，就会有膝盖深，新垦的地要先砍草，已垦的地要拔草。野草丰盛，地里的野生灵们也活跃起来，叽叽喳喳的鸟雀自不必说，野兔在这里可就大展拳脚了。大白天它可以在你的旁边草丛里呼啸而过，晚上它也不懂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把我辛苦种的白菜当成了它的盘中美味。

野鸡可比野兔谨慎得多，发现我们进入她的家园，径直扑楞楞地飞走了。砍草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团荒草铺的野鸡窝里十几个淡青色外壳上布满深灰色斑点的拇指头大小的野鸡蛋齐刷刷地呈现在眼前，我兴奋极了。刚要伸手取，在一旁的老伴说，不要拿，野鸡会来找的。我一想，对！保护野生动物应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吧，事到自己，怎么就忘了呢？野鸡窝周边的草我也不砍了，掏出手机，给野鸡蛋咔嚓了一张，发上了微信圈，并题书：“垦荒意外喜，一窝野鸡蛋”，惹得微友们馋得口水涟涟，羡慕得赞赏点点。

哪知过了两天我再去地里时，野鸡蛋已不翼而飞，大概是野鸡的秘密被人发现，带着她的宝贝转移了。不由得我一声叹息：“鸡蛋已随野鸡去，此地空留野鸡窝”。

作者简介

周长荣  男，淮安市清江浦区人，1950年出生，2010年退休于第二人民医院。现于市老年大学习，爱好诗词文学，古典诗词常见于《一品梅诗刊》《淮海诗苑》等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