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让斯旧医院和梅姆林的6件稀世珍品
圣让斯旧医院坐落在布鲁日圣母教堂西门外的玛利亚街上,南墙静静地伫立在运河水中,投下一片阴沉的倒影。
荷兰语的圣让斯就是英文里的圣约翰,这所医院最早建于12世纪中,是欧洲最古老的医疗机构之一,也是布鲁日最大的医院。中世纪的医院大多由修道院开设,因此这里也是修道院的所在地,据说最后一批修女直到2005年才搬走。改成博物馆后,展区主要由北边的老药房和南边的旧医院病房组成。
老药房所在的建筑以前属于男修道院,1645年改做药房,由女修道院的修女们打理。墙上挂着一幅比利时画家菲利普-雅各·凡·布雷(Philippe-Jacques van Bree,1786-1871)画的药房内景,真实再现了此药房在19世纪时的繁忙景象。右边的修女在分拣和研磨草药,左边的修女则在柜台后为病人抓药,中间的母亲抱着生病的儿子静静地等着拿药。
此画画的就是这个房间,一百多年过去了,这里的陈设几乎没有变化。
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挂着历任管理者的肖像。
进入南边的旧医院病房,也看到一幅描绘当年场景的油画。它是佛兰德斯画家扬·比尔布洛克(Jan Beerblock,1739-1806)1778年的作品。看得出,当年医院的床位很紧张,过道中都增设了加床。
这里直到1978年才结束医院的功能,改为梅姆林博物馆。事实上,大画家汉斯·梅姆林也是这所医院历史上最著名的病人。他1477年在南锡战役中负伤后到这里住了很长时间,1494年也是在这所医院里故去的。作为博物馆,此处收藏了6件梅姆林的作品,其中有4件都是他受这所医院的委托创作的。我们首先看看那件最著名的圣厄休拉圣物箱。
圣厄休拉(Saint Ursula)是传说中不列颠岛西南部杜姆诺尼亚的一位公主,她被父王安排与高卢阿莫里凯的一个异教徒部落首领成婚。就在她与11000名女仆乘船远赴他乡途中,突遇一场风暴,把她们刮到欧洲大陆一个不知名的港口。于是公主决定在婚前进行一场泛欧洲的朝圣,她带着这一万多人直奔罗马,途中经过科隆和巴塞尔。在朝觐过教宗后,众人又启程原路返回。可怜她们在离开巴塞尔前往科隆途中被匈奴人截获并全部残害。
10月21日是天主教的圣厄休拉日,每年的这一天圣让斯医院都会举行纪念活动。医院声称拥有这位圣女的部分遗骸,存放在圣厄休拉圣物箱中。以前的圣物箱小而简陋,1489年圣厄休拉日这天被梅姆林制作的这个新圣物箱正式取代。
梅姆林创作的新圣物箱整体看像一个微缩的火焰哥特式礼拜堂。两个侧面各有三幅带半圆拱的画面,好像礼拜堂的彩色花窗。
这面的三幅分别为《抵达科隆》、《抵达巴塞尔》和《抵达罗马受到教宗接见》。
另一面的三幅则为《离开巴塞尔》、《朝圣者的殉难》和《圣厄休拉的殉难》。
上方类似陡峭的教堂屋顶的斜面上也各有三幅圆形小画,一边中间是《圣厄休拉率众贞女和罗马教廷人员在一起》,其中圣厄休拉手持她的标志物:射死她的那支箭;两旁是演奏乐器的天使。
另一边中间是《圣三位一体为圣母玛利亚加冕》,两边也是演奏乐器的天使。
圣物箱两头的立面分别为《圣厄休拉保护众贞女》(连同厄休拉一起共11人每人代表1000人)和《圣母子》(跪在圣母子两边的是此作品的委托人,其中之一为圣让斯医院所属的女修道院院长)。
此外,四个角的柱子上各有一尊小木雕,分别为手持带葫芦的朝圣杖的圣雅各、对着酒杯做手势驱毒的福音书作者圣约翰、脚边有只羔羊的圣阿格尼斯和头戴花冠的匈牙利公主圣伊丽莎白。
原来的那个旧圣物箱也保存在这,制作者和制作年代都已不详。主画面中间是圣厄休拉的浮雕,她的左边画着圣母子和施洗者圣约翰、右边是持微型管风琴的圣塞西利亚和托塔的圣芭芭拉;两个侧面绘制的是象征耶稣的羔羊。
1479年,梅姆林受圣让斯医院委托,为医院礼拜堂的主祭坛创作了这幅三联屏的祭坛画《施洗者圣约翰和福音书作者圣约翰》。这两位圣约翰都是圣让斯医院的主保圣人。主屏画面中间端坐着圣母子,上方的两个小天使捧着圣母的冠冕,左右两名天使一名抚琴弹奏、一名托着圣书。圣母身前左右两侧分别为圣凯瑟琳和圣芭芭拉,车轮和高塔为她们二人的标志物。小耶稣将一枚戒指戴到圣凯瑟琳手上表示祝福。圣母身后左右站立的便是两位圣约翰,其中左边手举十字架身后有只羊的是施洗者圣约翰,右边手举酒杯做手势驱毒的是福音书作者圣约翰。他们两人的事迹同时也被描绘在打开的左右两扇屏内面:左屏是刽子手砍下施洗者圣约翰的头颅后交给莎乐美;右屏为福音书作者圣约翰坐在帕特莫斯岛上撰写福音书,他面前呈现的是《启示录》中的场景,包括我们之前提到的天启四骑士。
左右两屏的外面画着此祭坛画的委托人,男女修道院的院长和副院长,身后站着他们各自的主保圣人。
同样在1479年,梅姆林还为圣让斯医院创作过一幅三联屏,委托人是扬·弗洛伦斯(Jan Floreins,1443-1504),因此这幅画作就被称为《扬·弗洛伦斯三联屏》。扬·弗洛伦斯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29岁加入圣让斯医院所属的男修道院,45岁成为院长。委托梅姆林创作这幅三联屏的时候,他只有36岁,他将此祭坛画献给医院礼拜堂侧廊的祭坛。也正因为是侧面祭坛,所以画幅比较小,画面高度还不足半米。
熟悉圣经故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主画面描绘的是东方三博士来朝,他们在伯利恒的马厩里向新出生的小耶稣献上黄金、乳香和没药。画面左边跪在裸露着砖头的矮墙前的黑衣男子便是扬·弗洛伦斯。右后方窗口仅露出一个脑袋戴黄色病号帽的男子据说是梅姆林的自画像,也就是说画这幅画的时候他很可能还住在这所医院里。左屏描绘的是圣母在马厩中诞下小耶稣的时刻,这里呈现的马厩与主屏中的是同一个,只不过画家在主屏中选取了建筑的正面,而左屏则为背面,体现出梅姆林对描绘建筑的探索和兴趣。右屏同样选择了一处复杂的建筑背景,画面表现的是圣母首次将小耶稣带入耶路撒冷圣殿,背景则参照了布鲁日圣多纳图斯教堂十字翼的建筑。三幅画用同一组人物形象串联起来,他们就是穿红衣的圣约瑟、穿蓝衣的圣母和赤裸的小耶稣。梅姆林还在这幅画中故意营造了一处视觉错觉,他将主屏中俯身亲吻耶稣脚的东方博士衣服的一角画到了画框上,增加了人物的立体感。
左右两屏的背面同样是两幅极具立体感的画作。左屏描绘的是施洗者圣约翰,背景中还有他为耶稣施洗的画面;右屏中是圣维罗妮卡,手举着因为耶稣擦汗而印上其肖像的汗巾。前景中各画了一道哥特式拱门,两边柱子上是亚当和夏娃,以及他们被天使赶出伊甸园。梅姆林在拱门上画出了逼真的阴影,仿佛真的是一道突出的石雕。两边的IF字样是扬·弗洛伦斯名字的首字母(J在拉丁文中写成I)。
第4件受圣让斯医院委托创作的作品是《阿德里安·赖因斯三联屏》,委托人阿德里安·赖因斯(Adriaan Reins)也是圣让斯医院所属的男修道院成员。他名字的首字母AR写在主屏下方的画框上。这幅画创作于1480年,同样是一件不足半米高的小型祭坛画。主画面是哀悼基督,在基督周围只有圣母、福音书作者圣约翰和抹大拉的玛利亚,这种简洁的构图被认为是梅姆林从老师罗吉尔·凡·德尔·维登那学来的。左屏中跪着的黑衣男子就是阿德里安·赖因斯,身后是他的主保圣人圣阿德里安。右屏中是圣芭芭拉,这位圣人频繁出现在医院的祭坛画中是因为她是负责照看死人来世的圣女。
左右两屏背面是两位圣女,左边长胡子的是圣威尔福斯(St Wilgefortis),她因不愿听从父命嫁给异教徒而祈祷使自己长出了胡须,结果被父亲残忍处死;右边手托三块面包的是埃及的圣玛丽,她是位洗心革面的妓女,从良后决定去荒野苦修,随身只带了三块面包。画家通过这两位圣徒表现了献身基督教的两种方式:殉教和赎罪。
梅姆林的另外2件作品均为肖像画,一幅的画中人物不详,因此就叫《年轻女子肖像》。它创作于1480年,1815年被圣让斯医院收藏,这是梅姆林存世的唯一一幅单个女子肖像。画中是位有钱人,这点从她的服饰、项链和几枚戒指不难猜出。紫黑色的袍子原本是蓝绿色的,因年代久远而变色。左上角的文字写着“SIBYLLA SAMBETHA QUAE / EST PERSICA”意思是来自波斯的西比拉·萨姆贝撒,但据考证这部分是16世纪末到17世纪初后加的,因此不足为证。画框下方飘带上的文字似乎告诉我们这是为某年轻女子制作的一幅遗像。
梅姆林再次营造了一处视觉错觉,他将女子的手画到了画框边缘,使人物看起来仿佛探出了画面。
另一幅是创作于1487年的双联屏,委托人是右屏中的马丁·纽文霍夫(Maarten Nieuwenhove,1463-1500)。纽文霍夫是布鲁日的一个显赫家族,这个家族出了好几位市长、议员和财政官。马丁本人也于1497年当上了布鲁日市长。他右上方彩色花窗上画的是他的主保圣人圣马丁。窗外的景色正是布鲁日的爱之湖。左屏画的是圣母子,小耶稣伸手接过圣母递给他的苹果,象征他接受了未来将代人类为原罪(苹果暗喻)赎罪的命运。圣母左上方彩色花窗上绘着马丁·纽文霍夫的盾徽,周围的四个圆形里画着同一个图案:空中伸下一只手为花园播种。这是对纽文霍夫这个家族名称的谐音图释,纽文霍夫翻译过来有“新花园”的意思。
请注意:圣母左后方有面小镜子。梅姆林仿效扬·凡·艾克在其名画《阿尔诺勒菲尼夫妇》中的做法,利用墙上的镜子反射出屋内的场景。从镜中可以看到,屋里有两个人,背身的当然是圣母,右边侧身的则是原本在右屏中的马丁·纽文霍夫。这种做法巧妙地将此画的委托人与圣母子安排在同一时空里,使他成为一个神圣时刻的见证者。与上一幅画一样,此画也是1815年被圣让斯医院收藏的。
除梅姆林的6件作品外,这里还展示了17世纪几位西班牙画家的作品,包括牟利罗(Bartolomé Esteban Murillo,1617-1682)的《圣母玛利亚》和苏巴朗(Francisco de Zurbaran,1598-1664)的《圣塞巴斯蒂安》等。
随后,我们顺台阶来到阁楼。这里巨大的橡木屋架建于1267-1268年,是布鲁日最古老的木屋架。此处以前是医院的储藏室,旁边被隔开的部分曾经是修女的宿舍,据介绍她们直到1539年才搬到附近的独立建筑中。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宗教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治愈心灵的方式,它们的结合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而艺术是提高修养的一种手段,如今这里改成艺术博物馆,可以说是圣让斯旧医院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