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游到底有多穷?——我的第一次穷游经历(上)

说起第一次穷游,都是满满的回忆,因为那是真的穷。

那是1984年,我24岁。

我刚刚出徒,一个月有30多块大洋。

我的计划是一个人骑自行车游览中国四大石窟。

我是因为看了前几天刚刚买的一本叫《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法国著名作家儒勒·凡尔纳科幻小说)的书后,突发奇想的。

图片来自网络(可以删除)

我原来有一辆自行车,结果几个月前被偷了(那个年代丢自行车是经常的事),当时工厂的小伙伴们听着都很惊奇,也不相信,这也难怪,在那个年代有这样举动大家都认为有神经病。

一个工友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说,你不会是吹牛逼吧?你要是敢去,瞧见没?这个车你骑走!那是一辆半新的普通的天津生产的飞鸽自行车。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师傅帮助我把哥们儿赞助的自行车仔仔细细的维修了一遍,这个哥们儿给几斤全国通用粮票(那个时代出门必须的,否则一路连饭都吃不上,光有钱是不行的),这个工友给我两块钱,还有小伙伴给我买两个黑白胶卷,有一个哥们儿送了我一把臧刀,有的送我一身自己保留的工作服。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帐篷,也没有什么专门的户外用品,一切都要自己制作。

我利用一块薄帆布,自己制作了一顶帐单人帐篷,制作了一个类似褡裢的帆布兜子,可以放在自行车后行李架两侧,用来放水桶,气垫子,修车工具,还有睡觉用的东西。

前前后后准备了一个多月时间。到出发那天,我的全部旅费有五十多块钱。

我的大概其路线是北京出发,沿着永定河出北京,经过河北怀来、再沿着桑干河到山西大同,看看悬空寺,爬爬北岳恒山,然后去五台山,再翻越吕梁山看黄河的壶口瀑布,然后再沿着黄河南下,从龙门过黄河进入陕西,拜访一下司马迁,看看党家庄古村落,经过渭南到西安,从西安去眉县往一个叫鹦哥嘴的地方爬秦岭主峰太白山, 然后再到宝鸡过渭河,进大散关翻越秦岭到凤县,从凤县到江洛,重新翻越秦岭到天水,在天水休整顺便游览麦积山石窟、伏羲庙,然后继续西行到兰州,经过张掖,嘉峪关,最后到达敦煌。然后从敦煌,经过兰州、天水、西安、洛阳、郑州过黄河,经过新乡,邯郸、石家庄回北京。

记得那是1984年6月1日的早上,没有人送行。我一个人默默的出发了。

那时候我住崇文门附近,一直往西骑,特意从厂桥路过一下,我的女朋友(现在是我老婆)就住那边,我偷偷的在她家门口附近停留了好长时间,真的想在这个时刻再见她一次。可惜,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她出门(论手机的重要性!她肯定不敢把我的事告诉她父母)。

我就这样带着一点点失望,离开了北京,沿着永定河逆流而上,在翻越门头沟的第一个大山——燕翅后,感觉行李太重了,前面不知道要翻越多少个比这要高的多的大山?(因为我平时就骑个自行车上下班,从来也没有好好骑自行车锻炼过)就这一个山,已经让我感觉非常吃力了。无奈之下,来到河边,找一个没有人地方,把帐篷、绳子、煤油灯等给埋了起来。

有人说了,帐篷都不要了,睡觉怎么办?我睡觉就靠一个充气垫子,铺在地上,直接躺下就睡啰。

记得第一天晚上是在永定河边一个叫芹峪口的地方露营。

河边蚊子很多,我躺在气垫子上,用一个床单盖在身上,再用清凉油把所有暴露在外面的手,脸、脖子等都涂满了。

后来寻桑干河到了大同。那个时候的云冈石窟几乎没有什么管理,四处大敞摇开的。

游览完石窟,过桑干河,为了能够亲自感受那太阳照在桑干河 上的感觉,在河边的一个小村还住了一夜,很早起来到河边看了日出。

在告别了桑干河以后,来到悬空寺,这悬空寺好像更是没有人管理了,显得有些破破烂烂。距离悬空寺不远就是北岳恒山上山的路,那个时候倚仗年轻,一会儿功夫我就爬上来了,山上有一个破尼姑庵,快到山顶有一个亭子,我当天晚上就在这个亭子休息的。

告别了恒山,继续往前,来到了一个叫繁寺的地方,这里的地形和悬空寺差不多,也是一个进山的山口,山口附近有一个小村子,当天下起了小雨,我因为没有了帐篷,就到一个豆腐坊借宿。

豆腐坊的主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非常痛快的就答应我了。

豆腐坊不大,长期的烟熏火燎看着黑咕隆咚的,里面放置了磨豆腐的碾子,水缸和各种盆盆罐罐。由于是夏天,苍蝇多的吓人,把灯绳和不大的灯泡都爬满了,使得屋子更加黑暗。

一夜无话。早上喝了一大碗刚刚磨的豆浆,两大块豆腐拌辣椒,和主人告别。我要给他一块钱,主人死活不要,他说你这是骂人哩。

出了村子,就进山了,在一个路口,我没有直接上山,而是拐到五台山北台后山的一个小村子,我是特意来这里看望一个老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是1982年11月份的事,当时我和一个朋友徒步五台山,为了少走一些路,我们是从北台后山爬山,准备翻越北台到台怀镇去,结果爬到半山,突然下起了大雪,风也非常大,把山坡下面的雪呼呼的往山上吹,快到山顶时候,天也黑了,雪没大腿根,我们精疲力尽,实在是爬不动了,就想拍一个雪墙,好躲避风雪,可刚刚下的雪,很松散,弄了半天也不行,想生火,可风太大了,点了半天也生不着,又缺少户外露营经验,我们两个就喝了一瓶子二锅头,也没有吃饭,因为带的馒头都冻了,咬不动,就相互依偎着在雪地里睡着了。第二天早上,还真的醒了,可我们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出来了,天气也暖和了不少,我们两个努力站了起来,慢慢活动,算是可以走动了,可我们也没有勇气继续翻越山顶,其实距离山顶也就几百米高度了。我们连滚带爬的下了山,躺倒在山脚下。我们的这个恩人,第一个发现了我们,叫上村里的人,把我们抬到他家里。我们在他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他每天用当地一种草药配上辣椒熬的水,给我们擦手擦脚,他说,你们命好着哩,要是再晚上些时候,手脚要冻坏咧!一个星期以后,他亲自给我们带路,重新翻越北台,顺利到达台怀镇)。

我在村口小卖部买了一些糕点和糖果,送到他家,他不在家,听他家人说,他调动到县城一个中学当老师去了。我在他家待了一会儿,告别了他家人,继续从公路翻越东台。

五台山的山顶是高山牧场,尤其是地台顶。

为了拍照日出,我决定在山顶上住一宿。

在我傍晚拍照的时候,遇到在山顶放牧的人,他们说山顶风很大,也很冷,邀请我到他们睡觉的地方和他们一起住,对付一夜。

在一个向阳山坡上,有一个放牛人临时搭建的马架子(窝棚),四五个牧民就挤在里面的地铺上。他们说你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对付一晚上。

我毫不犹豫的说没有问题,太感谢啦!

当天晚上,就和那几个放牛人一起点着篝火,喝着小米粥,吃着油麦饼子,就着干荖(一种当地出产的咸菜)。吃完晚饭,就和他们挤在地铺上睡了一夜。

感觉这顿饭吃的很香,觉也睡的很踏实。

第二天早上,简单拍照了几张照片,就和牧人告别,顺着下山的路,往台怀镇去了。

在五台山胡乱逛了两天,那个时候所有的寺庙都不要钱的,随便参观。晚上,就住在寺庙门前的角落里。

五台山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清凉山,夜晚很凉,我睡觉的时候,除了被单子以为,不得不把羽绒服拿出来盖在身上。

从五台山经过太原、交城、文水、煕县到吉县,然后翻越吕梁山到达黄河边,这里就是有名的晋陕大峡谷,来这里就是为了亲眼看看著名的壶口瀑布。对面就是陕西。连接两个省的大桥刚刚修好,这是一个战备桥,桥头有当地民兵背着半自动步枪站岗。我当天晚上就是在桥上的台阶上睡的觉。为了这个觉,和站岗的民兵费了半天口舌。(现在这个桥还在呀!)

躺在桥上,黄河就从我身体底下奔腾咆哮而过,从桥上,就可以听到八里地以外壶口瀑布的怒吼。

早上,我告别站岗的民兵,从陕西那边往壶口瀑布走去,那个时候,山西这边还没有路通向壶口。

壶口瀑布就我一个游客,在壶口瀑布河边公路的山脚下,有一个很小窑洞,有一个陕北老汉吃住在这里。我本来想和他聊聊天,结果他说十句,我也就能够听懂一句半。

重新翻越吕梁山,又来到吉县,看了看地图,又一个乡村土路可以超近路,就毫不犹豫的骑了进去。

走了也就半天,天突然下起了雨,我在一个废弃窑洞里躲避了半天雨,雨停了,想继续赶路吧,结果根本就走不动,别说骑车了,就是推着走都不行,黄土高原的黄色泥巴把车轱辘塞的满满的。我把挡泥板拆了还是不行,最后,只能是先扛行李,扛个两三里地,再回头扛自行车。

有一次可能是光顾低头走路了,扛着行李走了一段路放下,回头扛自行车,结果发现自行车没有了,这可把我急坏了,在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疯子一样跑着,几次滑倒,弄的浑身上下都是泥也顾不上,往回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找不到自行车了,我颓然的坐在泥水里,欲哭无泪。

咦,突然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划过,这中间会不会有差路口,由于我低头走路没有注意?这样的天气这路上根本就没有人呀!自行车怎么会丢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兴奋起来,顺着来路往回找,果不其然,在一个拐弯地方有一个差路口,我是从左边方向来的,去扛自行车走进了右边路口,我往前走了没有多远,就看到了我的自行车孤零零的立在曲曲折折的黄土路上。

我不知不觉的掉下了眼泪,激动的冲向自行车。

我也是实在走不动了,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下雨,就勉强坚持来到一个距离路边不远的小山村。在村口一家人家叫门,来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后来知道是女主人。

他们一家老少三代住着三口窑洞,窑洞外面还有一个低矮的土坯房,是夏天做饭用的。

三口窑洞紧紧挨着,中间类似于北方民居的庭房,里面有锅台,锅台后面是一个很大土炕。家里两个老人就睡土炕上。

他们热情的把我迎进窑洞,给我打水,我简单洗洗,更换一套干净点的衣服,坐在炕上,喝上热腾腾的小米粥,他们这才问起我怎么来到了他们这个偏闭的小村子?

我和他们说我是骑自行车旅行的。他们不知所以然,他们说我像是串村卖东西的。

我拿出照相机给他们拍照,他们才似乎明白点什么。

果然,夜里就开始下雨,这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差不多一个星期。我被困在这个小山村里,关键是天天住在老乡家里,天天吃喝,真的不好意思呀!我把我带的几盒一直舍不得吃的罐头和几包饼干都拿出来,主人也是把罐头分成若干份,每顿饭都添加上,全家人和我一起分享。

他们告诉我说,黄土高原的雨只要一停,两个小时以后走路就问题不大,因为黄土吸水。

好不容易等待了雨过天晴,我要和他们一家告别了。我和他们说我的钱不多,你们也不会要,那我就给你们一家人照相吧!回北京以后我把照片洗出来,寄给你们。

他们一家人都出来,在窑洞前让我拍照。

最后,他们一家站在门口和我道别,一直看着我慢慢的推着车上了走向远方的土路。(我大约给他们一家拍了三十来张,在两个月后,才给他们把照片寄过去,他们后来来信说他们非常喜欢)。

终于上了正规的公路,从龙门过了黄河。我还特意爬了一下龙门山,就在黄河边上陕西一侧,山不是很高,但是快到山顶的地方非常陡峭危险。站在龙门山顶,放眼望去,泱泱黄河自晋陕峡谷中向南流淌,出龙门以后一泻千里,在风陵渡拐了一个大弯,向东方奔腾而去,北边是山西,南边是河南。

从龙门山下来,算是正式进入陕西了,吃了一大碗羊肉炒面,就往韩城方向,我的目的地是司马迁故居。

在一片荒野,一个小山包,司马迁老先生就曾经在这里学习工作。我有点怀疑。

距离司马迁故居不远的地方就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古村落党家庄。那个时候的党家庄看着同样是破破烂烂的,到是遮掩不住它曾经的底蕴。

离开党家庄,顺公路往渭南西安,一路也非常艰难,因为到处都是晾晒小麦的。把公路铺的满满的,而且路面也非常混乱,那个时候虽然路上汽车很少,可都是晒麦子的。

经过大茘、渭南来到骊山,花了几块钱门票,进去转悠了一圈,华清池我到不是很感兴趣,主要为了看看在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捉将亭。

来到西安,骑着自行车到处乱转,什么大雁塔小雁塔啦,什么碑林啦、什么鼓楼啦……

来到西安,羊肉串是必须吃的,在西安火车站不远的一个胡同里,都是买羊肉串的,地上放一个小方桌,几个木头小凳子,吃食很简单,就是羊肉串和啤酒,羊肉串好像两毛还是五毛钱一串?我忘记了。反正是这个东西原来在北京是没有的,一个是看着新鲜,二一个是吃着豪爽。我上来就来了几十串,弄个半斤白酒坐在小木凳上,先来个痛快。就和我有多少钱是的。

吃的喝着,还真特么的痛快。吃完结账,这才感觉兜里块见底了。

晚上就在西安火车站前广场的一个角落里睡觉了。自行车就支在旁边。

没想到半夜出了一件事。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反正是半夜,突然感到有人在踢我的脚,我赶快睁眼一看,是一个工人民兵(那个时候,各地都有工人民兵),他说这里不能停放自行车,说着又用他的脚踢我的车,说这个车是你的?赶快推走!

可能他的劲头大了一点,我的自行车一下倒了,我就有点急眼了,我说你能不能小心点,我包里有照相机。而且我包里确实有照相机呀!

那个民兵大哥立马就急了,冲我大声嚎着,这里不能放车!谁让你放的?那意思是这里不能放,你放了,我踢了,倒了活该。

我好歹也是北京人,咱们是见过世面的人呀!就和他据理力争,我说我是外地人,也不知道这里不让放车,如果不让放车,你们应该明示丫呀!弄个牌子什么的?

好吗,我这一和他争执,就捅了马蜂窝,因为在那个年代,在外地,工人民兵那是绝对牛逼,谁敢招惹他们。他气急败坏的说,怎啦?要反呀?和我去队里!

我说去就去!到什么地方你也要说理。

这个时候,围过来许多看热闹的人群。见这个民兵大哥要把我带走,许多人就过来拉我的车不让去,他们说大兄弟呀,千万不能去,进了民兵纠察队他们要打你的。算了吧,和这个同志道个歉,走吧!千万千万不能去。

我说,我还就不相信了他敢打我?明明是他不对吗?

我坚持要和他去。其实我心里也发虚,主要是面子让我有点挂不住。

在我的坚持下,大家松了手,我和那个民兵大哥去了火车站东边不远的纠察队办公室。

走进纠察队的一个房间,那个大哥一边指着房间一个角落一边大声的向我说,去,先去那边蹲着去。双手报头!

我也和他大声的说,凭什么呀?明明是你不对,你把我车踢倒了,不向我道歉,还和我要态度?

他一见我不害怕他,就从身后墙上摘下一根木棍,在面前桌子上狠狠的敲打了一下,近乎疯狂,你去不去?

我们争吵的声音惊动了旁边屋子里的值班领导。

领导问怎么回事?我急忙抢着说着事情经过。那个民兵大哥也抢着说,并且经常盛气凌人的打断我的话。

领导说,都不要着急,一个一个说。

可能是我的一口纯粹普通话起了很大作用。在我说完后,领导把那个民兵大哥叫到了外面。一会儿他们一同进来,问我是干什么的?要去什么地方?有没有什么证明?

我告诉他们我是骑自行车旅行的,从北京来,要到甘肃去,同时拿出我出发前在我工厂上级单位团委开的介绍信。(那个年代没有身份证的,不管谁出门或者出差,都要开介绍信,各地都认这个介绍信。其他不好使。)

领导看完介绍信说,得了,对不起啦,你走吧!

嘿,看看,介绍信好使吧!

出纠察队门的时候,还有许多看热闹的人群,看到我平安无事的出来,都露惊奇的眼光。

我赶紧离开了火车站地区,在鼓楼广场附近找个避静地方重新安营扎寨。

第二天,我吃早点时候,发现我身上真的没有几块钱了。

想想我还有将近一千多里地要走,这可怎么办呀?

去他地吧,发昏当不了死。走一步看一步吧!

中午,来到一家小饭店,要了一个辣子鸡块,一碗羊杂汤,两个火烧,一副有今儿没明儿的样子,大快朵颐。

吃完,骑着车慢慢往城外面走,一边走一边想,把一个身无分文的好男人放在一个城里,我想,不用三天,他肯定就会成为罪犯。

傍晚,到达周至附近一个镇子,用最后一块钱要了一碗面条。骑了半天自行车,一碗面条就吃个半饱,见旁边桌子上有小两口吃剩下的饭菜,真的好想拿过来吃,还向四面望了半天,跟个要做贼是的。犹豫再三,也没好意思伸出手。

咂摸着嘴巴,来到镇子外面一个树林里,铺好气垫子,盖上被单子,抹上清凉油。准备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往后可怎么办呢?

这叫什么事儿呀?这说话就要了饭了!

那是一种凄凉,一种无助。要不干脆把自行车卖啦,买张火车票直接回家得了,就宣布这次旅行失败。

可我真的不甘心呀!也不是我的风格。

夜晚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似乎也在嘲笑我。

去他么的,睡觉,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第二天,来到西安西面一个叫兴平的县城,肚子里饥肠辘辘,眼睛冒着金光,愣愣呵呵的推车走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路过兴平县委. 门口柱子上还挂着另外一块牌子:中共兴平县共青团委员会。

我的脑子里突然灵机一动,我往县委大院子走去,在值班室门口,我和看门的大爷说我要见团委书记,大爷热情的告诉我在一层第三个门。我放好自行车,就直接去了一层的书记办公室。

敲门,进门,屋里就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我说我找团委书记。他说我就是,您什么事?

我先把介绍信(看看,又是介绍信!),拿出来让他看,然后简单说了一下我的处境,不等他开口,我把我手腕子上的一块上海牌手表摘下来(手表大约八成新),一边把手表递给他一边说我需要三十块钱,我要走完这一千里地,到天水就好办了,因为我家人在天水(他们是70年支援大三线从北京调过去的)。我过一些日子还要从这里过回北京,到时候我来还钱取手表。

我一气说完这番话,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也差不多一分钟,又拿起手表看了看,说你坐,给我倒了一杯水,就出了办公室。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他重新回到办公室,把三张十块钱面值的票子放在我面前。

我掩饰不住内心喜悦,连忙说谢谢!谢谢!

我说我给您写个东西,回头我给您送钱,我再拿回手表。

他说,不用了。路上注意安全!说着把手表放进办公桌子的抽屉里。

我拿着这三十块钱,告别了书记,来到大街上,找个小饭店,要了两碗鸡蛋炒面,花了二块钱四毛钱。

吃完面,我精神抖擞的骑上车,直往宝鸡而去。这秦岭的太白山也不爬了,等回程再说吧!

骑行在关中平原上,南望秦岭,号称关中八景的太白山隐隐约约的向我招手,北望渭北高原,沟沟坎坎,想起我着一路经历,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

这天到了岐山,才真的领教了什么关中八大怪,这里的哨子面非常好吃,真的知道了什么叫面条赛皮带,什么叫房子一面盖……

说着话就到了西部重镇宝鸡,因为有点归心似箭(赶快见到天水的父母),也没有心思多逛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公路从宝鸡直接去天水,一是要北走平凉,经张家川到天水。二一个是从宝鸡过渭河,进大散关,翻越秦岭到嘉陵江边的凤县,过微县、江洛,从一个叫娘娘坝的地方再次翻越秦岭,才能到达甘肃天水。

我选择了翻越秦岭,因为秦岭对我来讲太有吸引力了。

过了渭河,就是大散关,也就是秦岭进山的口,公路几乎和宝成铁路平行,只是公路曲曲折折像是一条大长虫子缠绕着宝成铁路。

推车大半天才上到山顶,一个多小时就出溜到山下,嘉陵江在甘肃武都附近接受了白龙江后,从凤县附近往南流去,一直到重庆汇入长江,这里应该是嘉陵江的上游。

快到凤县时候,可能因为前几天下雨,从山上滚下来一块比房子还大的石头,刚刚落在公路中央,有许多拖拉机、长途汽车堵在路上有一公里,看样子不知道堵了多长时间了?我慢慢超过这些被堵的车辆,来到石头边观察了一下,发现靠近江边一侧有大约不到一米的空隙,就是看着有点吓人,因为底下就是几十米深处就是滔滔江水。

我把行李先放下来,因为行李是夸在后车架两侧,比较宽,把自行车扛过去,反过来又把行李扛过去,再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整理好车,骑上往县城走去。

在县城边,过了嘉陵江进县城。

在江边一个小饭馆要了腊肉炒辣椒、鱼香肉丝、熏兔肉、摊鸡蛋,还有半斤白酒,一共才花了七块多。

饭桌子紧邻窗户,窗户外就是奔流不息的嘉陵江。

此情此景,又快到家了,酒一上头,思绪万千,想着也犯一回骚,准备作诗一首:

啊!(这里必须要啊!要感叹!)

啊!(我太需要感叹了,所以又啊了一会)

历经二十有余天,

翻了无数个大山。

永定桑干一条河,

汾河渭河入黄河。

长安城里差点要了饭,

幸亏遇到好书记。

如今儿稳坐嘉陵边,

就差娘娘坝这一坐山。

(对不起,没有什么文化,可又要感叹发泄,都是酒闹的,抱歉抱歉)。

喝完酒,出凤县,过微县,到江洛。这江洛本是微县一个镇子,可地处秦岭南坡,自古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我到镇子时,已经是快半夜了,大街上一个人没有,我就在路口一颗大树下露营,给他来一个老许(当时还是小许)一人把关,万夫莫开。

第二天,赶早起来,翻越这到天水前最后一坐大山——娘娘坝(秦岭西端)。

下午,到达了天水。算起来从北京出发,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十天了,骑行了二千五百公里。

我的父母他们在我到家前几天才知道我骑自行车回甘肃,他们非常生气,非常不理解。也难怪在80年代有这样的举动谁理解呢?

不理解归不理解,母亲一边生气,一边给我准备了当时家里最好的晚餐,父亲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吃饭的时候,和我喝了好几杯酒(他平时很少喝酒的,也喝不了二两)。

在家调整了十天,准备出发往敦煌。这次老妈死活不干了。您想啊,那个时候过兰州往西可以说就是蛮荒之地。在大家印象中就是荒野、戈壁、大风,甚至于劫道的代名词。

迫于母亲的压力,我放弃了继续西行敦煌的打算。

在家调整十天后,在这十天里,游览了麦积山石窟、伏羲庙、南郭寺、李广幕等,然后出发回北京。

当然,首先还是要翻越那个娘娘坝。

有人问了,干什么还要翻越这个娘娘坝呀?不是走回头路了?走北边平凉那边不好吗?

至于为什么要重新翻越娘娘坝,请听我下回再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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