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义：综述（中国民间文艺在新加坡之一）

神话、传说、史事，一直是小说的重要素材之一。从秦汉《列子》、《淮南子》、《山海经》，到六朝志怪、唐代传奇，以至宋志怪、宋元话本，无不吸取了各种民间神话、传说、正史、野史，经过融汇、演绎、提炼，经过千锤百炼，到了明清终于集大成而为小说。

新加坡最古老的庙宇粤海清庙

这些小说，无论是神魔、讲史、公案，产生了大量的经典人物。从这些人物中，可以看出作者和社会的价值观和审美观。人们与这些人物发生共鸣，对有些人物尤其是神佛和英雄人物甚至起了顶礼膜拜之心。有时，这些人物与他们所代表的文化层面和价值观（如：关公之忠义、妈祖之仁爱、齐天大圣之神勇、包公之正义）甚至进一步提炼转化为民俗，通过外在的形象和仪式进而对人们的思维、观念、行为起着制约的作用，并且被人们一代一代地遵循和传承，并且在传承中获得新的发展和演绎。

文学中的人物，无论是历史人物如包拯、关羽或是神话人物如孙悟空、哪吒，越是有鲜明的个性特征，越是能够依靠文学的广泛传播力和感染力在民间享有很高的知名度。这样的知名度反过来又为人物的衍化提供了条件。例如：关羽在一代代人的传说演绎和历代帝王的褒封下，由武将而成名将，由名将而成神仙，由神仙而成大神。

保赤宫供奉的玉皇大帝神像

处于中华文化辐射圈内但地处海外的新加坡华人社会，至今保留着许多宗教民俗和传统，并未受中国大陆政治事件如文革等因素所破坏。这些宗教民俗对新加坡华人社会成员起着重要的教化作用。究其文化传播根源，均可以追溯到古代文学，尤其是通俗小说。中国古代小说对新加坡造成最大影响的，恐怕是华人民俗方面，尤其是民间信仰。调查发现，新加坡华人社会民间信仰十分活跃，不但传统的儒、释、道皆可为神，连民间传说、文艺创作中的虚构人物如狐仙、哪吒、猪八戒也可为神，而且从人物本身的性格特点展开，各有管辖的范围和职能，甚至有些成为行业神，比如：信徒相信狐仙管“魅”和“媚”，无论男子或女子供奉，皆可让诸事顺利，心想事成；另一个例子是猪八戒，由于《西游记》的广泛传播和影响，新加坡有许多人把猪八戒等同于天蓬元帅，并根据他在《西游记》里的性格和特征，认为天蓬元帅好色、爱财，因此将之奉为色情业的行业神。

天福宫供奉的妈祖神像

新加坡华人供奉的神明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普遍性的，没有地缘色彩的，如关公、齐天大圣、包公、观音、济公，这些神明受到各籍贯华人的崇祀；一类是有明显地缘色彩，只由该方言帮所崇拜的，如金门人崇祀圣侯恩主陈渊夫妇，安溪人崇祀清水祖师，南安人崇祀广泽尊王；还有一类是行业神，例如南音团体崇祀孟昶。

我们发现，只要是有地缘色彩的神明，如开漳圣王、清水祖师，似乎不容易在民间文艺中找到对应的人物；就算在文艺作品中找得到，也流传不广，或形象不鲜明突出，难以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反之，一些具有普遍性的神明就有可能在古代小说、戏曲、笔记文学找到。

崇义庙供奉的关公像

中国古代文学如戏曲、小说人物进入新加坡华人民间信仰的很多，如《封神演义》之比干（文财神）、赵公明（武财神）、哪吒，《三国演义》之关公、华佗、周仓，《西游记》之孙悟空、太上老君、土地神、二郎神、观音、玉皇大帝，《七侠五义》之包公，《天妃娘娘出身济世传》和《天妃显圣录》之妈祖，《杨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义志传》之杨家将，《八仙出处东游记传》之八仙等等，不胜枚举。从这个侧面说明了民间文艺对民间信仰起了一些重要的影响和作用。

早年新加坡华人移民识字的很少，这些文学人物和故事的主要传播渠道不是书面小说，而是各类表演艺术和通俗文学形式如戏曲（如黄梅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孙悟空大闹天宫》、《哪吒闹东海》，兴化木偶戏《悟空收金鸡精》、《盘丝洞》、《哪吒》、《包公斩赵王》，琼剧《秦香莲》，芗剧《包公奇案之金钗记》）、南音曲词、善书和宗教故事以及名噪一时的街边说书和电台广播讲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