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冬天无寒:光影流年

文:冬天无寒  / 图:堆糖

冬日的阳光将杨树的影子画在操场的空地上,清晰而冷清。院墙的角隅是风撩起的一丘丘蜷缩的落叶,是一堆堆忧伤,阳光照在砖墙上,些许温暖;高远的天空没有几多白云,天蓝得有些不像话,蓝色向远方沉淀,沉淀成一片茫然。

那年冬天,我十八岁,一个人站在空荡的操场上,看着光影从天空滑过。漠然的青春,模糊的情愫。光影流逝,似水流年,而今,杨树的树影,伤感的落叶,阳光暖墙早已不在,也再也不再。但那时情景在脑海里时时出现,彷如昨日。其实,记忆是风干了的松菇,蜷缩于岁月草丛,遇见潮湿与温暖,就会膨胀生长成伞花,散发阵阵松香。

走出家门来是条长长的巷,两边是土筑的坯墙,由于年代久远,时光和雨水的淋漓已使它破败,颓废而斑驳,坍塌处长满了杂草与青苔,难得的一块好墙皮上面有孩提的胡乱涂鸦,光阴没有急切,没有缓慢,岁月流水静静从巷中流过。杏花开了,榆钱飘落,雪花覆盖着落叶,一年又一年,季节轮回反复。孩提的时光宽裕得如故乡的田野。迎着阳光疯跑,站在河边凝目,看河水打旋奔流,看群山起伏绵绵,看天空长远寂寥,看静暮滑落,看炊烟绕村,揣想着远方的世界。用粉笔在墙上画一幅丑得一塌糊涂的头像,写上邻里漂亮女孩的名字。看她站在墙角嘤嘤地掉着眼泪,脸上露出坏笑。

冬日早上,低斜阳光从墙的塌缺口处照了过来,照着穿着寒碜的我,跺着脚,哈着手,借助阳光抵抗冬的寒。母亲说,等过了年,太阳来到头顶上照了,天就暖了。盼望春天,盼望温暖,天复一天,急切里太阳一直斜挂在南方天空,不曾半点儿漂北,时光缓慢,来年春天在遥远的梦里。

有了期望,有了等待,缓慢的流年,这是儿时的感觉吧!当好些年过去,我们感叹时光如梭时,是真的遗失了那些美好的向往与盼望,在纷扰世俗里糊里糊涂混光阴了。

好想长大,当看到父母操劳的模样,好想像大人一样挑着一担水,吱呀吱呀走过深巷,轻轻提起来,哗哗倒进水缸里,可以像邻家大哥哥一样,抱着新娘,跨过门槛,迈过篝火,进入洞房。

院子里梧桐花开了,又落了,太阳与月亮从天空交替划过,岁月妥妥,不知不觉中长大。撑一把雨伞,跨过积水,走在雨巷。突然就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来了,细雨朦朦里,潮湿着无名忧伤与失落,当时戴先生也是有如此的感觉吧!好想有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也撑一把雨伞,也撑一缕淡淡忧伤与我默走在雨巷,相望里忧伤的目光,丁香花的花香。

出来村口顺河堤走二十里路便到就读的学校,从学校门口逆河行二十里便到村口。去去来来里,青春便在这过往里盛开着,寂寞着。捡一块石头,踢足球般从村口踢到学校门口,放学再从校门口踢回村口,这是否是一种执着,还是一段长长的无聊与寂寞的劲舞。把一块石子扔到河里,浪花涟漪之后便沉于河底,举一捧落叶撒向河面,叶如小船,在激流中千转漂泊,向远向谁。

人生亦如石子与落叶或沉淀或飘流,不由自,也无奈。

冬天冰封的河面已映不出岸边杨柳的身姿。抚摸树干,好像看见圈晕的年轮,粗裂的树纹映印岁月的沧桑,树梢直指天穹,天空遥远而苍茫,彼岸的希望,是一抹蓝,有风吹过,耳边是阵阵的叹息。

真的,好多年过去,才知道希望原来也如童话般的美丽且虚幻,一个个期望如肥皂泡般被时光的手指一一戳破,留下滴滴晶莹的记忆 。现在想起来也很美好,不过是这飘落的美好带点儿忧伤与些许的微疼罢了。时光如火,是可以将粗劣的泥土烧成精美的青花瓷的。

在失望中来,在希望中去。凋零的希望奠基了新生的希望。来从去处来,去向来处去。人生的意义便是在这往复轮回里有所失所得。

曾经快乐过,放逐了千万遍的叮嘱与教诲。春天来的时候,摘一片柳叶含在嘴里,让哨音吹响,草绿花开,弱风拂柳,潺潺溪流流过心头。那是忘却了什么?那是想起来谁?

相遇,相逢,挥挥手,转身后再也看不见你的背影。谁让谁心动,谁让谁铭记刻心。每个人都有一签美丽的相册,藏在心底。从不示人,唯一自酌。

有的是时光,满腔的情愫,总觉得还很远,总觉光阴无限。期待里从不表白,从不重视,当那美好真的错过,悔如暮色秋雨绵绵 。

一样的清晨,背着书包走过村头,一行迎亲车队,一路唢呐锣鼓,红头巾里是一张新娘的脸,亲切而熟识,当她走过,转身的回目里,忧怨而歉意的目光。是我让她嘤嘤流泪的女孩,如今已长大,亭亭玉立。是的,青梅竹马的我们,曾经相视脸红过,曾经欲言又止过,在心里驻足过,在背影里妄想过,曾坐在河边石头上捧着书,看她在河里沅溪,在抬目里回之微笑。牵着她温暖的手行走在月光的背影里,草垛的麦香,星光下微明的田野,弯曲伸远无人的田间小路······是因为我没有肯定的默许与回答,还是内心所描绘的虚幻飘渺的所谓前程?她要嫁到远方去了,从此再不相约。如果说是错过,不如说是过错,是青春的呆木与飘忽,如果,也许······但没有······有时想起,突然地仰头向天,浮躁的青春里,我们丧失了什么?得到了多少?一些珍贵也如草芥在不经意里流走,永不再来,成为以后永远的懊恼,春夏与秋冬,日出与日暮。

站在窗前,眼前是喧嚣而浮躁的城市,车水马龙的街道,遮天蔽日房楼。这些,在多少年之后,是否也会变成记忆里美丽的青花瓷呢?

春花夏雨,秋雨飞雪,斗转的时光,已是多年,早先的操场与深巷,寂寥与爱恋已化作记忆里的闪光,如夜空的繁星,照亮眼前,温暖着往后。

2020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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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冬天无寒 | 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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