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青春版】看见自己,疗愈自己
文/明月照大江
四年前,通过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医护介绍,我遇到了至今为止仅有的一位心理咨询师,她娴静淑雅,却又睿智犀利。
她总是面含微笑静默的看着我,充满了关爱和包容,即使我焦虑、质疑、情绪低落或者痛哭流涕,她总能稳稳的接住我的情绪。有时在我的描述之后她会补充一些彼此的感受比如她内心的刺痛,比如确认我当时是否有委屈、愤怒等情绪不曾觉察,有时她的双眼噙着泪水,有时她会温柔的询问你还好吗。在她的引领下,我也学习了不少心理学书籍和课程,今天我想对童年创伤做一些简单的探讨。
我自己的童年创伤主要来源于重男轻女,这在我所处的偏远乡村十分普遍;比如我婶婶为了生我弟弟(后取名满意),期间流产了四胎。这种根深蒂固的世俗文化在我的童年生活中无处不在,我也无处可逃,即使我做出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我也没法改变我的性别。后来我学会了曲线救国,若这一切无法改变,那我就远走高飞,换一方沃土;但那些年的沉浸与忍受依旧对我产生深远的影响。
首先,自卑、没有安全感。记得十五岁第一次外出求学,我非常想念家人,夜夜沾湿枕巾,但我却不敢联系家人,我怕他们说我娇气脆弱。爸爸打小就讨厌我哭泣,吼过、骂过很多次,我知道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肯定泪如雨下,然后电话那头就会响起嘈杂的责骂声。不知你们感受过接电话时全程只以“嗯”字回应,只因不敢暴露哽咽的嗓音。
那一年我孜孜不倦,尽管学习成绩一直独占鳌头,可我却忧心忡忡,总觉得是靠侥幸才获得了好名次。考完试时经常会有同学问我考的怎么样,我总是没底气的说不知道呢,有好几题都拿不准,待成绩放榜时又被一群同学骂作虚伪,每每这时我就有苦难言,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能考多少分,就像很多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的感受是不是应该的,我的想法是不是合理的,我的思想是不是正常的。较为系统的学习心理学以后,我才明白,我早已习惯于压抑自己的真实需求和想法,一直按照别人的要求和标准去塑造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慢慢的,我好像已忘记了我是谁,我需要借助外在的参考系去确认自己的存在。若内心的需求与外在的标准不一致,我就变的惶恐和焦虑,在混乱中自我指责然后攻击贬低自己。
其次,很难相信自己值得被爱。从小父母就要求我听话懂事,按照他们的指令行事。当我表现较差时要么面临着指责,要么面临着无视,就像你是个透明体,没有人会看到你,任你哭闹或是自我毁灭,他们都不在意。
简·尼尔森在她的《正面管教》中指出,孩童的两大主要需求是归属感和确认自己的重要性。而这两项需求有着相同的根源,就是人类“爱与被爱”的需求。若你从来没有被人好好的爱过,你就不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也不认为自己值得被爱。正如我们常说的那句话——听过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为什么过不好?是因为没有好好的感受过这些道理。感受永远比说教重要!
听亲戚说我未出生时家人一致觉得我是男孩,计划待我出生后送给我的姑姑(姑姑无法生育),后因是女孩未被送出,大家都觉得沮丧。或许在家里已有哥哥的前提下,我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意外。当靠着懂事乖巧、成绩优异等努力获得父母的关注时,我又患得患失,就像这一秒看到了天边美丽的彩虹,下一秒又担心它会忽然的消失不见。在我的认知里,我不漂亮,也不可爱,我也不配变得美丽,获得别人的尊重和青睐。我依旧记得第一次涂口红时在内心挣扎了好久,反复质疑,我可以把嘴唇涂的这么红吗?在与朋友的相处中,我总是表现的善解人意,很少说出自己的需求和愿望;若是朋友给予了好处,那必须加倍的偿还,否则就心生愧疚。在和恋人的相处中,容易敏感多疑,想要得到爱但又不自信能获得爱,习惯于迁就和妥协,常常把关系置于不对等中… …
最后,在和别人的关系模式中容易带着和父母相处的影子。走入工作岗位以后,我总是惧怕男性领导,觉得他们冷酷严苛,不可靠近,就像我的爸爸。我不敢主动接近领导,不敢主动与他说话甚至于在领导面前我都难以开展工作,正如父亲在家我总有些无所适从。后来遇到一个性格温和的女领导,她由外省嫁入上海,家庭地位较低,但又负责家庭主要经济收入且独自照顾孩子。每当她不辞辛苦的加班,我总是不自觉的陪着帮忙,尽管我的工作早已完成,尽管她说不需我加班,我也很难提前走人。潜意识中我觉得她像是我受苦多难的妈妈,需要我的帮助和拯救,需要我帮她脱离苦海。
当意识到这些问题时,我就经常在心里告诉自己:男领导不是我爸爸,我没有必要畏惧他;女领导也不是我妈妈,她不需要我的怜悯。当看到这些投射时,我的行为就慢慢发生改变,我可以自然的和男领导打招呼,我也可以心无愧疚的提前下班回家。这让我想起了那句话:看见即疗愈。
看见自己,疗愈自己,变成更好的自己,是我们一生的功课,我正在为此不懈的努力着。